進了屋,余孫氏四瞧了幾眼附近沒人,她將門合上。
余夏見著他娘反常的行徑,不由得道:「到底咋了娘?」
「我問你,且同我說實話,不得一句隱瞞。」
孫氏一臉正色,道:「你同紀家哥兒怎麼一回事?細細說明白了來。」
余夏聞言心裡咯噔一聲,頓時臉上的喜悅褪卻而低下了些頭去。
孫氏見他這幅模樣,便曉得是真犯事兒了:「還不快說!」
「便是那天鄉試放榜,我和紀桃榆一同去的城裡,那布告欄下人多得很,他自己不當心掉進了河裡。」
孫氏聽得心裡一驚,眸子都放大了三分。
他一把抓住自家哥兒的胳膊:「他是自己掉進去的還是你弄的,不准同娘撒謊!」
雖是心裡有狡辯之詞,想著說是他自己掉進去的,反正也沒有人能作證是自己推的,可是見他娘凶了起來,他心裡又沒底,語氣弱了好幾分:「就、就是他自己落水的嘛。」
「還在說謊!」
孫氏大斥了一聲。
余夏被嚇得一個激靈,頓時眼睛也紅了:「我、我也沒想害他的,就是,就是想他出個丑。」
聽到確有其事,孫氏又氣又驚:「村里誰不曉得紀家哥兒身子弱,里正和他娘子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你倒是敢把他往水裡推。我打小就教你人要有良心,不可過於軟弱受人欺凌,卻也不能太過跋扈不講理,如今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孫氏氣極,反手給了小哥兒一巴掌。
余夏人都被打懵了,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臉,不敢相信這巴掌是他一向講理的娘甩過來的。
「什麼丑你要讓人衝著丟性命去!」
「表哥是何等人中龍鳳,紀桃榆那麼一副身子骨兒還和表哥結親,分明就是里正欺負姨母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尤氏一族又不怎麼管,沒有依靠存心拿捏,這才叫表哥連娶個身子健全的姑娘哥兒都沒機會!」
余夏也氣急了,覺得他娘胳膊肘往外拐,哭著喊道:「即便紀家是村裡的大戶,可現在表哥都中舉了,何等榮耀!雖表哥早早沒了父親少了一重依靠,可尤家也是咱們村子裡的大姓戶啊,以前不管表哥一家,但現在表哥有了功名爭回了氣,尤家定然都會擁護著,紀桃榆他怎麼匹配得上表哥!」
「糊塗,糊塗啊!」
孫氏氣得胸口快起伏,雖是氣余夏不知事情全貌便自以為有理在此處叫嚷,但冷靜下來立刻猜出背後肯定有人唆使,否則余夏一個小哥兒怎麼會曉得這些大姓背後的事情。
至於這個唆使的人是誰,她不問都曉得是她那個好姐姐。
正是曉得是她姐姐,她才心寒的厲害。
孫氏未有辯駁村里大姓人家的事情,而是厲聲道:「你讓紀家哥兒出醜丟了名聲,然後呢,要如何?」
沒等余夏回答,孫氏道:「你姨母同你說如此兩家的婚事也便有由頭作毀,屆時你表哥就能娶你了,是與不是?」
正中下懷,余夏臉微微一紅。
「糊塗!」
孫氏罵道:「你姨母就不是個人,她怕是在二郎中秀才的時候,覺著前途無量就已經生出了悔婚的想法來。可惜紀家這些年對他們家又實在不錯,這事兒不好開口,自就需要旁人幫她去辦,這就盯上了你!」
「孩子,你姨母是拿你當刀子使呢!」
「怎、怎麼會,那可是我的親姨母。」
余夏遲疑道:「姨母說了,她喜歡我,想要我這樣的兒媳。」
「你姨母連紀家都瞧不上,能瞧上咱們家?紀家尚且是村裡的大戶,咱們家算得了什麼?」
「姨母說了,不是想要多好的人家,只是想有個康健的兒媳。」
孫氏嗤笑:「那紀家哥兒是不能跑還是不能跳了,不過是比常人弱些罷了,城裡還時興這般病弱之風呢。再者二郎既是中了舉,難不成還需要個強壯的小哥兒姑娘回家種地?紀家哥兒是今天才弱的?你姨母若不是想要好人家,一開始怎麼不說這套詞了?」
余夏被她娘問得生生愣住,竟尋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你姨母打小便心高,當初家裡同她說的人家其實是你爹,結果你姨母嫌棄余家窮死活不肯嫁,分明曉得你姨父身體不好,還是衝著尤家家境要嫁過去,然而沒過幾年你姨父便去了,留下兩個孩子她一個人拉扯。你姨母當初都瞧不起余家,現在你表哥出息了還能瞧得上?」
「也是娘的錯,這兩年忙著你哥姐的婚事,見你總往你姨母那兒跑也沒太留心。我知你喜歡二郎,可你姨母決計是不會應允的。」
孫氏嘆了口氣,把余夏拉到身前來:「此後,你便再別去你姨母跟前了,她支使攛掇你替她做些她不好幹的事情,到時候你背了鍋她倒是撇得乾乾淨淨。」
「咱們余家只是村裡的小戶人家,緊著褲腰帶過日子,眼看你哥哥姐姐6續成家,日子稍微好過了些,你可別再犯糊塗,你想想,要是里正記恨上咱們家,那余家在村里還有活路麼?」
一套疾言厲色下來,余夏止不住哭,既哭自己先前蠢,又哭他和表哥沒了指望,再有些後怕紀家攥住事情不放。
「你姨母不講良心,往後自有她的苦果吃,咱們千萬不能再牽扯到兩家的事情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