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们汉人的孝悌。”
李治烽如是说,“你以前读书的时候给我解释过,不过犬戎人不用奉养父亲,再说了,你父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必过于悲伤。”
仁、义、礼、智、孝,游淼知道这是汉人才有的观念,塞外部族很少接触这些,有的野蛮人甚至会父子相残,而有的部族则靠亲情来维系家庭。他有时候很难去想象,游牧民族没有孔孟,没有书本,难道就不像是生活在一片人性的长夜里么雕栏画栋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带走金银等东西。
汉人也是在圣人先贤著书立传后,方慢慢形成自己的规矩。而一个有书,有文化的民族,不是应该日益强盛才对么为什么会毁在如此落后的蛮夷人手中
“到了。”
李治烽说。
碧雨山庄近在眼前,游淼猛地清醒过来,抬头看那块匾已落在地上,被踩成两半。他甚至不敢进去看,李治烽问道“我进去”
游淼道“一起罢。”
他的
声音着抖,李治烽抱着他,令他平静下来,驱马进入山庄正门。兵荒马乱的景象,整个山庄全毁了,似乎经过了浩大的洗劫。炭化的群山笼罩在湿润的云雾里,簇拥着这个破败的山庄。
大厅窗户破碎,书画被撕坏扔在地上,所幸没有尸体,游淼下马,朝着花园里走,穿过走廊时被吓了一跳。
管家死不瞑目,抱着柱子,被乱箭钉在柱上,游淼避开他,认出是王氏带来的新管家。他继续朝后院走,看到几个肚破肠流,被踩死的家仆。李治烽始终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游淼嘴唇着抖,最后喊出一声。
“爹”
游淼声音里带着哭腔,空空荡荡的山庄却无人应答,他跑过回廊,推开父亲的房门,里面空空如也。挨间开房门,值钱的东西全被洗劫了,却没有尸体。他渐渐平静下来,找遍整个山庄,连后山的小路都去了,最后确定父亲与游汉戈等人不在这里,终于松了口气。
已是过午时分,游淼坐下来思索,现在定下心,看样子他们都提前跑了。当然也可能是被抓走的,但胡人抓他们做什么呢连管家都杀,丫鬟小厮们不可能逃得掉。
唯一的解释是游德川提前就跑了,而管家和那几个家仆留下看家,结果被入侵的鞑靼人杀了。
游淼起身,回到父亲的房内,朝李治烽说“搭把手,把衣柜移开。”
李治烽试了试,把衣柜掀了起来,扔到一边出巨响。
游淼伸手去探,摸到一个空空如也的格子,摸了半天,里面什么也没有,放心了。
李治烽说“是什么”
“地契,借据,银票。”
游淼浑身力气都用光了一般,倚在李治烽身上,说,“老头子先一步跑了。”
李治烽点了点头,游淼确认后山通路没有胡人把守,便回去传讯,让赵等人启程,穿过山庄,沿着后山小路出去,前往安6村。路上游淼不敢打火把,一行人静悄悄地连夜赶路,及至碰到前方大批的军队,赵忙让所有人躲到道路两旁的野地里去。孰料过来的人说的却是汉话。
“走快一点”
“当心前面”
“禀告王大人有马蹄印记观蹄印应当是汉人的马匹”
听到这
话时,游淼全身一阵麻,那是激动带来的不知所措,赵忙起身喊道“前面是哪个队伍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
过路的兵士停下,纷纷架弩,一人冷冷道“羯人的探子放下兵器”
“王勇是不是王勇”
平奚听到声音便起身,跑出大路,大声道,“我是平奚”
“平侍郎”
那将领几乎难以置信,失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们在做什么”
赵上了大路,跃上中间,余人纷纷出来,游淼要起身,却被李治烽按着肩膀,缓缓摇头,游淼点头,知道其意。
王勇这一惊非同小可,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朝赵抱拳,道“三殿下聂将军正在前线抗敌,今夜准备偷袭羯人敌营”
聂丹没有死
游淼登时眼前黑,太好了,聂丹没有死,赵立即上马,说“快带我去见聂将军”
这时候李治烽才从草丛中起身,少年们个个喜极而泣,颠沛流离数月,终于见到了自己人。王勇边走边解释,五胡打到长江,现在正在与汉人争夺流州北部的大片土地,短兵相接近十次,朝廷撤进了扬州,大军在扬州筑起边防。聂丹则带着两千兵马,游走于流州,正准备伺机突破防线北上,寻找流落北方的皇族。
扬州的官府内,南逃的士人们群龙无,个个人心惶惶,胡人招降江南六地,沛县县令自知不敌已率全城军民投降,扬州幸有孙舆镇着,力排众议,让聂丹带兵抗敌。
游淼的激动之情难以言喻,王勇将众人带到前线,这里的局面十分混乱,双方正在交战,天明之际,甚至分不出哪里是自己人,哪里是胡人,喊杀声震天,王勇吼道“弟兄们,保护三殿下与公主随我杀回去”
“三殿下回来了”
兵士们齐声呐喊,杀过了敌线。
“三殿下归朝”
“三殿下归朝”
那一声在黑夜中几乎是一呼百应,破晓时的黎明,阳光洒向大地,天启军听到这句,都是短暂一顿,赵喝道“弟兄们随我杀”
两百人的队伍冲进了敌阵,羯兵不知生了何事,以为来了援军,纷纷撤兵,撤离时又自相践踏,当即大溃,王
勇带兵就这么冲过了两军交战的前线,己方后阵被惊动,以为被冲了阵,无数兵士包抄过来,游淼大喊道“别放箭自己人是自己人”
“自己人”
场面一阵混乱,越来越多的士兵围过来,守住大营,一名将领排众而出,喊道“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