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的题目似乎昭示着游淼的未来,或许冥冥之中,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从犬戎人李治烽到三皇子赵,到孙
舆所教导,以及自己的报国之志。都与边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日渐升起,将金辉洒向养心殿上的琉璃瓦,光彩夺目。
游淼把心一横,提笔写下“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
,起了头,一笔一画都十分端正,字字推敲,句句斟酌。
日上三竿,个个汗流浃背,汗水滴落在纸上,游淼所坐之处还是一棵树下,摇光慢慢地捐风,一副悠闲淡定的模样。
及至午后,日渐西斜,游淼也越写越慢,最后,他沉吟半晌,把宣纸揉了,从清晨起写到现在的文章,团成一团,扔到树下。周围的考生已有不少写完的,纷纷愕然看着游淼,继而都像现了新奇物事般笑了起来。
游淼又取来一张纸,写下八字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这一次他写得很快,字迹不似先前那般工整,内里却尽是孙舆教给他的东西,却没有遵循孙舆的那一套,而是提到数年前的高丽一战,提到犬戎族,再毫不留情地指出国之策略,朝廷派系互相牵制,隐隐有影射李党,责备天子行政的意味。
日暮时,鼓声咚咚咚三响,考官过来收卷。游淼走在最后一个,落寞地离开了皇城。
残阳如血,他的身影在石砖地上拖得老长。
摇光收拾东西,跟在游淼身后。
游淼伸了个懒腰,长出了口气,笑了笑。
“不行咱们就回家去罢。”
游淼说,“到了这一步,我也没甚念想了。”
当天游淼回去,张文翰还问了游淼怎么写的,游淼把自己的对策详细给张文翰说了一次,张文翰的脸唰地就青了。
“少爷。”
张文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少爷也真够胆量的”
游淼只觉十分乏味,说“管他的呢。”
他心里清楚得很,第一个策题明显是最好的,既迎了李宰的意,又合了天子的心。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朝中上下,不都是打着和为贵的心思么孙舆也这么说过,然而孙舆所说,与李延那个爹所做的事,却又是天差地别。
到了这种时候,要令边疆稳住,只能开战游淼一想到赵败得那么惨就心里冒火。而他与李治烽相伴数年,也对塞外民族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汉人给他们送钱,送帛,
胡人是不会感恩戴德的,只会觉得汉人怕了他们。
只有以强硬手段打压边疆闹事的胡人,同时恩威并施,才有可能换回百年的安定。
随它去罢,游淼索然无味,回来喝了两杯茶,头昏昏的,也吃不下,说“我去睡会儿,不吃晚饭了。”
游淼口干舌燥,在床上躺到半夜,额头滚烫,叫地上睡着的摇光倒水,程光武始觉不对,进来试了他额头,色变道“只怕是中暑了快去请大夫”
摇光吓了一跳,毕竟他跟着游淼的时日最短,也不似李治烽般细心,一个不注意,连游淼中暑了都不知道,忙连滚带爬地起来,连夜出去请大夫。游淼脸色白,连汗都出不来,果然是殿试时流汗过多,劳心竭力,耗神甚剧,又忘了喝水,秋老虎下中暑了。这么在床上一躺,就是躺足了三天。
“李治烽回来了没有”
游淼第二天醒来,虚弱问道。
摇光带着大夫来复诊,答道“回少爷,这会儿管家兴许在路上了。”
游淼没力气道“还不来”
大夫开了几帖药,张文翰吓得够呛,忙出忙进的,又要揍跟的摇光,游淼忙摆手示意不用怪他,喝了点去暑气的药后光饿着,一口气便渐渐地顺了。外头又听有人来访,程光武便道“我家少爷中暑了,正躺着呢。”
游淼闭着眼,耳朵里却听见了,问“谁山庄里来人了么”
程光武进来道“丞相府派来的人,说请少爷去喝酒。”
游淼连答话的力气都欠奉,就这么躺着。夜间又服了次药,方渐渐地好了些,却依旧有点胸闷,躺着起不来,入夜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是让坐树下,怎么还被晒中暑了”
李延的声音道,“帐子揭开些,别闷着。”
李延冰凉的手来探游淼的额头,说“能用点粥不我看是饿的,起来试试。”
游淼吁了口气,李延亲自来扶,游淼头晕眼花,喝了几口粥,舒服了。
“暧”
游淼道。
李延哭笑不得道“看吧,饿得没力气,暑气早退了。”
这时李延反倒不和游淼插科打诨,游淼恢复了点力气,接过碗,自顾自喝粥,心里一点心思转来转去,忽想起策论时差
点就弹劾李家父子了,可别被他知道了才好。
游淼要找点话来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李延嘲笑道“怎的这般经不住。”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