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不安的声音响起,“要不要请御医来?”
颜鸢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又缩了回去,而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母、母后,儿臣……儿臣身体不适……咳咳……恐、恐不能……”
他说得断断续续,咳嗽声一声更比一声激烈,就好像要把一身的脏器都咳出来似的。
“血……是血!”
“快、快去请御医——!”
一时间整个殿上的人都慌乱地跑了起来,大殿上乱糟糟一片。
颜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盖着盖头,只能看见脚下的方寸之地,仿佛是与整个世界都割裂了联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见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在殿上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宫人的声音:“太后懿旨,陛下龙体欠康,今日宴席作免,请众位臣工先行回府,以待来日——”
文武百官早已经有一半被吓得脸色煞白,听到旨意宛若是得了救星,一溜烟全跑了。
于是整个殿上就真的只剩下了呆愣的颜鸢,还有那一枚惨兮兮躺在阶梯上的册宝。
宫人埋着头,小心翼翼捡起了册宝,收入锦盒之中,才转过头小心对颜鸢道:“娘娘,陛下他还在御医院,太后请娘娘……先回望舒宫稍作休息,圣驾稍后就到。”
他字字斟酌,额头上挤出细碎的汗珠。
眼前此人已与陛下完礼,是名正言顺的主君,但是眼下这个场景,她如果心里有火便只能发到他的身上,他若稍有差池,吃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颜鸢仍然盖着盖头,一时间没有反应。
宫人艰涩道:“娘娘……”
颜鸢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娘娘是在称呼自己,她沉默片刻,问:“那我可以掀了盖头吗?”
宫人愣了,呆滞了许久才迟迟回答:“自然……自然可以,那些本就是民间俗礼而已。”
颜鸢就把盖头扯了,露出一丝笑来:“那劳烦公公带路吧。”
……
彼时太阳刚刚西斜,晚风拂动树影。
那时的颜鸢还不知道,宫人口中的“稍后就到”
是什么意思。
她跟着宫人的脚步走出正殿,坐上了早就停在那里的步辇,一路缓行到了张灯结彩的望舒宫,又被宫人们簇拥着送入了寝宫。
“娘娘请稍作歇息。”
宫女们点亮房中的红烛,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宫。
颜鸢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看着床上的龙凤烛烛光点点,从凤头慢慢烧向了凤尾,始终没有见到那个本该稍后就到的皇帝的身影。
莫非皇帝他病得很严重么?
莫不是三年前留下了什么旧疾?
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一瞬,很快颜鸢皱着眉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当年她遇见他时,他身上确实受了些伤,但显然没有伤到要害。后来她拖着他走出山洞后,他不慎犯了雪盲之症,她就干错做了一张木筏,拖着他在雪原上走了三天三夜……再后来,就遇到了巡山的差役。
从头到尾他都好好的,甚至连神智都是清醒的,不可能有难愈的重伤。
可是不论如何,皇帝却始终没有出现。
颜鸢本不想睡的,奈何一天舟车劳顿实在困得很,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床边已经跪了一地的宫女。
“娘娘金安。”
宫女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声音都带着战栗。
颜鸢枯等了一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指尖冻得发僵,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问他们:“什么时辰了?”
带头的宫女跪俯下身,声音发颤:“回娘娘,卯时了。”
天亮了啊。
颜鸢搓了搓冻僵的指尖,转头望向窗外,果然窗外已经是青天白日了。
她随口问宫女:“圣上昨夜他没有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