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璀哥哥,不如我自己温酒吧,看着很是有。”
谢璀放下了手中的玉笛,他坐得直,遍地金的湖色缎子裹着一身清秀玉骨,朗朗容颜是连青空也为之失色的典雅俊逸。
他温文一笑:
“这可不行啊柔训,这小舟摇晃,火星子溅出来定会伤着你。你是金枝玉叶,我好不容易才求了皇后娘娘同意,带你你出来逛逛,可不许有任何差池。”
少女没有再说话,只是温顺地点点头,双手交叠在膝头,跪坐的姿态如同雨下的花树,娴文静。
谢璀却并没有察觉到少女温驯的沉默,他眼中映着江水飞逝、芦花绵延,又有佳人在侧、美酒相伴,只觉得人生快意。
他舒畅地深吸了口水汽,抬起玉笛,正欲再吹奏一曲,恰逢远山苍茫处霜钟声回荡,江岸边蜿蜒的芦花间、便惊起一丛丛白鸟,掠着剔透的水光,一路斜飞上渺远青天。
谢璀被搅了兴致,皱了皱眉,指挥撑船的人:“快划远些,别让这些野物惊着公主。”
船夫的蓑衣下还带着刀,显然是乔装的侍卫,听见他的责备,便立刻低头领了命,架起兰桨、这就要往边上靠。
少女却微微扬起脸,面前的鲛绡随着她温婉的动作轻轻飘拂,露出一点小巧雅致的下颌。她透过面纱凝望着远飞的白鸟,喃喃低语:
“阿璀哥哥不喜欢飞鸟吗?那日我们在白塔寺逛庙会,飞鸟逡巡得甚是好看,可我看见你的脸色也不大好。”
她说着,柔顺的声气里隐约染了些羡慕:
“飞鸟这样不好吗?可以去想去的地方,看最远的风景……”
谢璀的眼前却浮起那两个影子,中间牵连着鲜红的丝绳,那姑娘没一点规矩,蹦蹦跳跳间,铃铛便叮叮当当的响。
难怪京城贵胄都传闻她是跟死人卧在一处的泥腿子,她老老实实待在西境不好吗?非要凑到京城来叫人看笑话。
想起同伴们取笑他跟泥腿子订过婚的事,谢璀便觉得隐隐反胃,但他的教养自然不允许他在贵女面前露出些许端倪,便只压着不悦摆了摆手,催促着侍卫:
“手脚麻利些。”
侍卫道了声“是”
,躬下身子正准备摇浆,湛蓝高远的青空上骤然炸开“砰”
一声巨响,像一道清脆的雷声回荡在空旷的芦苇江岸上,滚滚绵延、奔向远方。
鸟群出凄厉的啼鸣,一道雪白哀哀地直坠下来,旋转着散落开鲜红的血珠,惊得舟上众人一阵尖叫。
只有少女端庄回头,望向岸边。
马蹄分开芦苇的白浪,缓缓登临于山丘上。而马上人宽大的锦袍垂下来,狰狞的蟒反射着刺目金光,叫人没由来胆战心惊。
谢璀被那“咚”
一声砸在甲板的飞鸟惊了一跳,手里的玉笛当啷磕在几案上,那跳荡着水光的美玉瞬间裂开一道缝隙。他怒气暴涨,一掌拍在几案上,连瓷瓶也跟着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