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若悬清寺没有观尘,你算个什么东西?悬清寺又算什么?”季别云压着声音,不想让观尘听见,&1dquo;你再拦我,我能将这里所有佛殿都砸了。”
&1dquo;滚。”他冷冷骂了一声,抬手拨开妙悟,一掀衣角跨过门槛,沉默地走到了观尘身后。
观尘即使跪着也跪得直。
双手被缚在身后,腿却是自由的,季别云看见了却不想面对现实,因为观尘很有可能是自愿待在此处的,若想反抗的话早该离开了。
僧人没有回头,只低声道:&1dquo;帮我解开。”
他按捺住万千思绪,想问对方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却没能问出口,最后只是挥刀斩断了麻绳。绳索掉落在地,观尘的双手重获自由,他眼见地瞥见了僧人手腕处极深的红痕,克制着疯的冲动。
观尘做的第一件事,是对着前方的佛像伏地跪拜。僧人膝盖下并没有蒲团垫着,俯身时额头直直触到坚硬的地面,出闷闷的响声。
季别云不想看这人对着神佛卑躬屈膝,他几乎想一把火烧了整个悬清寺,将那些笑着的、横眉的、平静的佛像都毁了,一个都不剩。他恨每一尊佛像,恨每一句佛经,也恨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命运。
他握紧了却寒刀,问道:&1dquo;观尘,你愿意跟我走吗?”
僧人没有回答,只重重地又磕了两个响头,虔诚而专注。
季别云何尝不明白观尘在拜什么。这人拜的不是佛,也不是菩萨,而是过往的佛缘,是那些在悬清寺里让观尘得以活到如今的恩情。
他倏地回想起来,小时候观尘对他讲过自己的身世,那时的他没有全部听懂但记住了每句话,现在记起来再默念一遍,只觉得字字诛心。从出生起便身不由己,被家人贩卖之后辗转各个家庭,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被迫出家,可观尘将那些苦难都好好地消化了,看不出一丝痛苦与遗恨。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在受了如此多磋磨之后还必须缄口不言。
观尘不能恨,他便替观尘恨。
他垂眼看着僧人,伸出了手。
&1dquo;我带你走。”
观尘目光在那尊佛像上停留了片刻,转头看向那只修长白皙但布满厚茧的手,然后抬手握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抱歉,这章太难写了,预计再过五章完结
第111章拜别悬清
或许是因为跪了太久,观尘起身时有些僵硬。站起来后却先将手掌贴上季别云的后颈,安抚一般轻轻揉了两下。
&1dquo;没事的,别气了。”
季别云被安慰得没了脾气,那些打打杀杀的欲望也都收了大半,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般低声道:&1dquo;你还有什么话想跟他们说,快一并说了,我等你。”
观尘低低应了一声,越过他朝戒堂外走去。阴沉的天终于有零星雨滴落下,砸在住持袈裟上,晕开一团又一团的深色痕迹。
妙悟看见观尘出来,问道:&1dquo;你对得起觉明禅师吗?自你来到悬清寺,禅师便对所有人说你是我们之中最有悟性的那一个。我们每一人都认你能够接过禅师衣钵,对你寄予厚望,但你破了戒不算,还要掺和朝堂之事,悬清寺不该有这么一个住持。”
秋雨下得一点都不爽快利落,软绵绵得像是与风在缠绕,丝丝点点落在人身上,将寒意编织成网笼住整片大地。
观尘当着悬清寺所有人的面,神情一如往常。
&1dquo;斯人已逝,觉明禅师如何作想,我们都无从知晓,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了。”
妙悟气急,&1dquo;悬清寺百年古刹,清名不能毁于一旦&he11ip;&he11ip;你要走,我不阻拦,但你必须将秘宝留下。”
季别云在后面听得一愣。
秘宝?难道观尘已经将秘宝从藏宝里取出来了?若被外界知晓,必然会轰动大梁,说不定还会引起动乱。先帝曾说过,一旦秘宝离开藏宝天下便会有动乱灾殃,虽然此话是假,但世间不乏信以为真之人。
观尘语气里没有任何不满与怒意,反而带着疲惫:&1dquo;师兄,长痛不如短痛,悬清寺必须要经历这一遭风雨,藏在这山上只是自欺欺人。我不愿避祸,甘愿以观尘的身份为悬清寺做最后一件事。”
妙悟怔愣片刻,更为恼怒了,&1dquo;你连觉明禅师给你的法号也不要了吗!你以后还修什么禅!”
&1dquo;从我杀了人的那一刻起就不配留在此处了,又何来禅心。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将这一身住持袈裟送还回来的&he11ip;&he11ip;方才我已经拜别过了。”观尘说完之后回身看向季别云,&1dquo;别云,我们走吧。”
季别云有些恍惚。
从在灵州重逢开始,他便知道观尘是悬清寺的大弟子,在整个宸京都享有名望,那样一个年轻而沉稳的高僧仿佛生来就该担当大任,从觉明禅师手中接过悬清寺。可观尘如今说自己何来禅心,这仿佛是一记重锤,敲碎了观尘属于悬清寺的那一部分,敲碎了那个近乎完美的幻象。
多讽刺啊,为世人讲经消孽的僧人,却已经不配拜佛参禅了。
观尘与佛祖的缘分是强求来的,如今又被迫还了回去。
季别云在僧人的目光中走了过去,然后垂眼攥住了观尘的衣袖,就像之前在暗地里撒娇那样。他走在前面,拉着观尘迎向了前方围堵的人群,这一次不需要他主动开辟出一条路,那些和尚自己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