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山里找东西去了,听他说,有一种罕见的颜色要用到一款矿物颜料,他向这里的村民打听过了,山里有。所以,一大早他就出门了。”
我急中生智编起了瞎话。
无相大师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待无相大师的脚步声远去,我又看了看小和尚,他正聚精会神地在看书。
我立刻扯掉墙上的黑色塑料膜,把早已准备好的和壁画残片尺寸相当的土块嵌入到那两个黑洞中,然后迅涂抹泥浆,遮盖住土块和缝隙。
我在土块之上重做了地仗层,直到土层重新隐藏了所有秘密,我才着实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工作也就变得简单轻松起来。
我在地仗层上复原颜料层并重新加以修葺、稳固后,踏鳌观音像在墙上再次焕生机。
不过,由于我在绘画水平上的欠缺,我不敢轻易在踏鳌观音像上面进行重新着色和晕染,所以它看起来比壁画其他地方显得更加黯淡、朦胧。
“但保持历史留下来的特殊痕迹和岁月残留的韵味,也不失为一种高级的修复手法。”
我看着满墙的壁画留下的这最后的“污点”
,苦笑了一声,我现我还是挺能安慰自己的。
三天后,无相大师在壁画前长时间的驻足观看和眼中流露出的感激,让我觉得自己这么多天来的辛苦没有白费。
“谢谢。壁画重生,小友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无相大师没有太多的言辞,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双手合十。
但一声情真意切的“谢谢”
,对我来说足矣。
我连忙说道:“大师不必客气,这是每一个炎黄子孙应该做的。已经逝去的历史对于我们来说是什么?其实就是一本本古籍、一件件文物、一座座宫殿和庙宇,当然还有这一墙的壁画。正是因为有了它们,我们的文明才得以延续。历史是缥缈的、难以捉摸的,只有留下的这些痕迹和遗迹,才是现实的、我们能够抓住的。而让它们能够保存至今的是你们,所以应该感谢的是你们,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代代相传,才记录下了历史,延续了文明。”
无相大师本已微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了,两道精光迸射而出,惊讶地看着我。
他应该完全没有想到,在他心里,我这个觊觎历史的小偷,竟然会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通透历史的话。
他愣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小友有这个觉悟,是文物的大幸、历史的眷顾、佛祖的庇佑。”
“大师,今日是壁画修复完成的大喜日子,也是我和大师分别的日子。”
我看着眼前的壁画,有些伤感地说道。
“怎么?你这么快就要走?不留下来多住几日,和老衲一起打坐参禅?”
无相大师平静地说道。
无相大师的语气淡然,但我听得出来他言语中真诚挽留的意味。
我心中一阵喜悦,是对无相大师最后对我的接纳的喜悦,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修复壁画不仅功在千秋,还利在当下。
当然,我不可能告诉无相大师我急着离开的真正原因。
我只能装作一脸真诚地说道:“谢谢大师的好意,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在大佛光寺这么多天的叨扰已经令我很不安了,给大师也造成了很多麻烦。之前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大师恕罪。”
“阿弥陀佛。”
无相大师的一句“阿弥陀佛”
,就将我的孽障一笔勾销。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蔡从章、曾晓娇离开了大佛光寺。
我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身后黎明的大佛光寺,洞穿黑暗的曙光给它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轮廓。
也许,这就是北魏孝文帝当初看到的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