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阿奴觉得阿波似乎走进了死胡同:“就因为这样的困惑,所以师父放弃自己的信仰?可是吐蕃覆灭未必完全是宗教的错误,当权者不该负责么?然道没有佛教,吐蕃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汉人说过一句‘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纵观中原与周围国家历史,改朝换代再正常不过,阿波师父听沈夫子说过吧?中原也有几百年的诸侯割据史,那时候没有佛教,跟佛教一点关系没有。”
阿波一脸苦闷:“你的沈夫子与我的观点相同,他也认为佛教对吐蕃并没有好处。”
“他是儒家学者,敬的是孔夫子,他们是入世之人,总觉得佛教自私自利,灭绝人伦,根本对佛家不以为然,所以一个佛教徒去听信他的话未免以偏概全。”
阿波笑笑,这只是一个原因,阿奴的话并不能解开他的心结,他忽然问道:“你们那里吐蕃最后怎样了?”
阿奴想了想:“之前的历史不是很清楚,不过后来是并入中原成为中原的一个省,叫做西藏。也有人想闹独立,不过没有成功。哦,对了,那个想闹独立的就是一个大喇嘛活佛。因为之前西藏的政治和宗教权力都在他手里,后来被剥夺了,他就逃到了印度,一直想复辟,不过大多数西藏人不愿意,他也一直没有成功。”
阿波闻言默然半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这番谈话还是有一点启,阿奴打散辫子,抓了个梳子慢慢的梳理头,她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梳头。
良久她转头对云丹说道:“吐蕃各个教派寺院的势力大的很,你多跟他们打好关系,日后行事方便的多。”
说完她不觉得好笑,刚刚讲完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宗教,现在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换成她了。
阿奴抬眼看见云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天虽然亮了,但是屋子里晦暗不明,只有火盆里烧的牛粪出的红光,映在云丹的眼睛里像是燃烧了一团火,阿奴被他看的毛,怒道:“有你这么看人的么?跟饿狼似的。”
云丹往后一倒:“还有呢?怎么不说了?”
“还有啊?”
阿奴搜肠刮肚:“至于沈夫子教你的汉学里,孔圣人的话倒是每一个皇帝都爱听,百姓爱听另外一个孟子的话,这两人的书你可以仔细读一读。我看博窝的那个嘎郎王就很精通汉学,他的领地近年来迅扩张,很多都是兵不血刃得来的。我怀疑阿依族与博噶尔人的争斗他没少在里面做手脚,自从他继承王位以来,又碰上金杜和我阿妈那两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傻瓜,博噶尔人与我们的关系一年比一年糟糕,最后好处全给他得了。这种手段你学着点,日后总有用处。”
云丹翻过来看她:“还有呢?”
“哪那么多还有?”
阿奴咕哝,手上的梳子卡住了,她一用力,还是不行,阿奴皱起眉头:“嗯,还有啊,还有多看看中原的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的历史,明白一下什么是合纵连横,这对你有好处。”
“你不是讨厌我要做的事情?怎么突然热衷起来。”
云丹纳闷,他起身走过来,拿过阿奴的梳子小心的将打结的头梳开。阿奴的头不是很浓密,但是很柔滑,触感很好,他抓起一把,看着它在手上迅滑落。
“不讨厌,只是不感兴趣而已。不过整个吐蕃械斗成风,我们族人要在打箭炉生存,没有强有力的靠山一样会被人欺负,所以,你努力吧。”
阿奴扔下话。
云丹的手顿住:“好处?”
他微微有些切齿,还以为阿奴是为他着想,说半天是为了族人。
阿奴长眼微挑:“我阿爸教你这个徒弟一分钱学费没有,还供你吃喝,根本是倒贴,你为他心爱的女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应该的。”
“没好处我不干。”
云丹一幅你奈我何的惫懒样。
“好吧。”
阿奴勉为其难,“你路过的时候有一碗酒。”
云丹气结:“小气成这样也太过分了。”
阿奴歪在卡垫上:“迎接朋友有好酒,仇人来了有毒药,自己选吧。”
毒药?这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咯?云丹扔下梳子:“有你这么求人的?”
“你住在我家,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阿爸都给你最好的,纳森也是我阿爸给你的对不对?举手之劳还要推三堵四的。”
阿奴愤愤不平,自个还没有马呢。这么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个家伙还要讨价还价。
“还是那句话,没好处我不干。”
云丹又躺回床上。
阿奴强调:“我成亲了,所以你还是少打我的主意。”
云丹心道:“我就是打你主意你能怎样。”
嘴上却说道:“跟我去中原,不然一切免谈。”
阿奴反唇相讥:“等你长本事的那天再来跟我谈条件,现在你还什么都不是呢。未来没影子的事也敢拿来说嘴,空手套白狼也要有真本事才行。”
“这是你说的,记住了。”
云丹‘嚯’地站起来。
“干什么!”
罗桑一进来就看见两人跟斗鸡一样在吵架。
阿波拿着药进来:“阿奴玛,你生个病也老实一些,云丹,你回去睡吧。”
他们将两只斗鸡叉开,阿奴喝药之前朝云丹做个鬼脸,云丹忽然心情好起来,一路笑着出去了。
阿奴恼道:“以前他都会生气,今天吃错药了。”
罗桑训道:“只有你吃药,有人吃错那也是你,还不去床上躺着。”
阿奴嘟着嘴躺回去,忽然闻了闻毯子,大声道:“臭死了,被那个混蛋盖过了。阿爸,换一个。”
云丹还未走远,听见阿奴嫌弃他,又晴转多云,摔门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