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娴一拍她肩:“小气鬼。”
吉云说:“别磨磨唧唧的,到底出的什么事。”
素娴连忙拉着她往办公室里的一角走,朝江月那头努了努嘴:“瞧伤得重呢吧,说出事情的经过来你都不相信,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奇事。”
吉云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素娴。
“刚刚电视台过来,你不在,江月就出来填空接受了采访。提到这次大雨受灾,医院如何应急的话题,江医生就说我们派出了最好的普外科医生参与急救,已经不分昼夜工作了多少多少个小时等等。
“按道理,这么说一点问题也没有啊,谁知道突然从人群里冲出个男人,一边喊着为什么不能派高级外科医生要派普通外科医生,耽误了多少人的治疗云云,一边就挥起拳头把江医生给揍了。”
吉云起初还不敢相信:“这算怎么一回事。”
周围许多同事凑过来,都是一脸愤怒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活了这么些年了,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现如今这医生也成了高危行业了,再这么任他们为所欲为下去,还不如辞职回家种地养猪,总好过受这份闲气。”
陈琛站得远远的,一边仔细听,一边想,医生这个工作看起来光鲜异常,其实背后的压力非常人可以想象。
他见过吉云的日夜颠倒,知道她可以因为一个电话随叫随到,甚至时不时要在一堆刁难里,和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斗智斗勇。
她纵然有千面,只有在穿上白大褂,被称为吉医生的时候,才是最为真实的那一个。
陈琛插不上话,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呆了一会儿,就沿着墙角往外走。
只是刚刚迈开两步,还没走到门边,吉云忽然在后头喊:“陈琛!”
他转过身,感受到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射到他身上。
吉云粲然笑道:“你坐我办公桌那等一会儿,我这边很快就好。”
☆、插pter16
等吉云听完同事七嘴八舌的控诉,再将记者和警察都一一打走,时间早已在不知不觉里来到了傍晚。
雨已停,太阳挡在稀薄的云层后头含羞带笑,温柔又腼腆地散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
还有几个不服气地同事在旁喋喋,素娴尾音拖得又长又尖,不停重复:“好啦,好啦……”
“好不了,正是因为犯错的成本太低,闻媒体的错误舆论导向,现在的医患关系才会这么紧张。今天是揍了江医生,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如果我们只是像条死鱼一样被动,那就只能承受挨打的局面。”
素娴直翻白眼,掐着太阳穴道:“好啦,连吉大主任都说不追究了,你们还在这儿忧国忧民个什么劲,手底下那些病人都瞧好啦,是不是还嫌加班不够多啊?”
有人一本正经:“我认为吉医生本身就是医患关系紧张的受害者。”
“……”
素娴彻底泄了气,挥着手往外跑:“随便怎么样都好,反正我不管你们了,我要去吃饭啦。”
几个争得面红耳赤的没了对手,齐刷刷将脸转向吉云,在无声地说,来战。
偏偏吉云正忙着整理长条桌上散开的医学报刊,此刻两眼往上一翻,不咸不淡地望着对面。
几个人立刻条件反射地心里憷,只好讪讪跑了出去。
方才还闹哄哄的办公室,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吉云将报纸堆成小山,搁在桌子一角,往后转身的一刻,说:“陈——”
忽然住嘴。
光影里,陈琛坐在她的椅子上静静地睡着了。
除了微微垂下的脑袋,陈琛睡着的时候仍然坐得端正,他将两手环抱在前胸,臂膀上的肌肉将衬衫绷得紧紧。
逆着光,大片的阴影蒙住他轮廓分明的脸,只在走近了才看到他阖起的眼帘,一线挺的鼻梁之下,有紧紧抿起的薄唇。
吉云倚在办公桌上,伸出手指悬空着描绘他的脸,最后停在他嘴唇的位置。
是这一刻的风太过柔和,轻拂而来的时候,方才教她心动。
吉云轻喘着弯腰,一寸寸靠近他的脸。
……他的唇。
哒——
办公室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吉云猛地站直,一扭头,江月站在门口,一只眼睛贴着雪白的纱布,另一只眼睛紧紧盯着她。
吉云若无其事地挪开脸,就听江月说:“咱们出来聊聊吧。”
吃饭时间,过道上人烟稀少。
吉云背抵着墙面,漫不经心地问:“聊什么?”
江月说:“先谈公事。”
“什么公事,不会又有什么烂摊子要我摆平吧?”
江月说:“还真被你猜中了,早上和你提到的那床病人还没下落,现在又有另一桩棘手的事情。之前为个病人排了台手术,就是这两天的事,不过现在我眼睛受了伤,只用一只眼睛会影响距离的判断,我希望由你来接手。”
吉云叹口气:“江月,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总不能每次一有什么突情况,就想着让我来帮忙擦屁股,这医院这么大,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用吧。”
江月说:“其他手术都可以分派给大家,但这个病情比较危重,我觉得由你来主刀会比较保险。”
吉云想了想,说:“我最近睡得太少,状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