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老太怒目圓睜仍是不肯罷休,沈老爹看著眼前跟自己過了大半輩子的混不吝,只覺得滿心疲憊,重重的嘆息一聲,「那張斷親的契書還在你箱子裡壓著的吧?」
……
沈熙川自是不知道家裡因為他鬧了一場,此時的他正將剛剛擀好的寬面放在他們吃剩的大盤雞里拌勻。待麵條上裹滿了湯汁後,沈熙川拿筷子幫夏唯謹盛了半碗放到了他手邊。
借著微弱的火光,沈熙川瞄了眼對面眯著眼睛仰頭看月亮的夏唯謹不由得有些好笑。
沒想到平日裡看似老持穩重的夏唯謹,竟然是個三杯就蒙的。幾杯酒下肚,不光臉上的表情多了,就連話也開始多了起來。對沈熙川的廚藝好一頓誇獎之後,又捧著臉歪著腦袋問沈熙川從哪裡學來的這麼好的手藝。
看著猶如一隻大狗狗一般可愛的夏唯謹,沈熙川強忍著摸他頭的衝動隨便編了個理由。對方非但沒有懷疑不說,還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兩隻明亮的眼睛裡恨不得冒出星星來。
沈熙川將自己蠢蠢欲動的右手掌握成拳,左手端起瓷碗微微抿了一口。「你傷好了之後有什麼打算?」
許是受了夏唯謹的感染,喝了酒的沈熙川話也多了起來。平日裡不曾問出口的話,也借著酒勁兒說了出來。
「不知道,我家最疼我的祖母不在了,家裡再也沒有等我的人了。」
提到這個話題,夏唯謹亮晶晶的眼神驟然間黯淡了下來,捏起筷子輕輕戳著碗裡還溫熱的手擀麵。「可是,除了夏家我在這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若是不回夏家,我又能去哪兒呢。」
「不管怎樣,我總得回去看看的。祖母最後一程我沒能來得及去送,已經是大不孝了。若是再不去的墳前上柱香,我又怎麼能對得起她老人家這麼多年的照顧。」
從沒享受過親情的沈熙川不知道該怎麼勸慰,看著對面坐著的夏唯謹猶豫片刻,這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嘛,固有一死。你祖母既然這麼疼你,她知道你不能去的原因也一定不會怪你。等你好了,我要是有空閒親自送你回家,也不枉咱們相識一場。」
聞言,夏唯謹眯著眼睛憨憨一笑,舉起盛酒的瓷碗豪爽的跟沈熙川碰了一下。「好,我記下了。」
那晚兩人一邊喝一邊聊,直到月上柳梢頭,昏昏沉沉的沈熙川這才將早已經睡死過去的夏唯謹抱回房裡。沈熙川早已經沒了打地鋪的力氣,仰躺在床上攬著夏唯謹的肩膀也一起進入了夢鄉……
當夏唯謹被熱醒的時候,門外天色已經大亮,剛一睜開眼睛,入目的便是沈熙川那張麥色的臉。兩人緊m相貼,腿□□疊,若非他醒來之後向後挪了挪,就連呼吸都要糾纏在一起了……
夏唯謹自小到大哪裡跟人這般親密過,當即便想從沈熙川懷裡退出來。只是他們所躺的木床極窄,夏唯謹向後少許,只覺得身子一空就往床下掉去。
就在這時,床上正在熟睡的沈熙川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睜開眼睛,伸手抓住了夏唯謹的揚起的手臂將人拉了回來。
看著懷裡臉色蒼白的夏唯謹,沈熙川皺了下眉後忙去看他受傷的右腿。「沒事吧?」
夏唯謹微微搖了搖頭,「沒事,就是剛剛磕到了床沿,有點疼,沒什麼大礙。」
夏唯謹說話的氣息噴在自己的下巴處,沈熙川這才覺得兩人的距離委實是有些近了。
沈熙川側身躺平原想從床上坐起,哪知剛起到一半,自己滾亂的頭髮竟跟夏唯謹的糾纏在了一起,自己這無意識的一扯頓時疼的兩人倒吸了口涼氣。夏唯謹捂著被扯痛的頭皮,眼圈兒都不知覺得紅了起來。
原本沈熙川對自己這一頭長髮就不爽,若非自己還保留這原身束髮的手藝。這及腰的頭髮,說不定早就遭了殃了。
抬眸看了眼眼睛紅紅猶如一隻可憐兮兮的小兔子般的夏唯謹,沈熙川耐著性子去解兩人糾纏在一起的頭髮。然沈熙川兩世為人,哪裡搞過這種活計。解了大半就再沒耐心了。重重的嘆了口氣,目光瞄到床頭前那倚牆而立的柴刀頓時有了主意。
「別動啊。」
沈熙川擁著夏唯謹踉蹌著挪到床頭,在摸到那柄柴刀後,沈熙川在夏唯謹詫異的目光中,面無表情的把那些頭髮給削了開去。
『解綁』後的沈熙川如釋重負般的揉了揉自己抽痛的頭皮,見夏唯謹仍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沈熙川想到古人最是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己此舉怕是對夏唯謹刺激的不輕。僵硬的抽了抽嘴角,算是露出了個微笑。
「你再休息一會兒吧,等我做好早飯再來叫你。」
夏唯謹看著沈熙川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心下一片複雜。目光掃過自己胸前那數根黑色的斷髮,昨夜的某些片段又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想起自己在沈熙川面前的失態,夏唯謹忍不住懊惱自己。明明祖母剛剛去世,自己尚在孝期卻在昨夜飲酒,實屬不該。
怔怔的摸了摸方才與沈熙川糾纏在一起的髮絲,那些斷了根的頭髮不再像方才那般『難纏』,隨著夏唯謹的動作落在了手中。
看著掌心裡那黑的發亮的頭髮,夏唯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指一根根將之歸攏到掌心。
等到全部理好之後,從懷中摸出了自己常用的那方帕子將頭髮包起來放到了放置衣服的包袱里。想著過一會兒出去看到沈熙川的時候再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