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三太爺摸著下巴處的花白鬍子,意味深長道:「要是這事兒是真的,那大林他們一家可真是走了眼了……」
屋內的兩人斷斷續續的說著話,完全沒有發現屋外站了個人。看他灰色的棉襖上已經落了薄薄一層雪花,顯然已經立在門口時間已經不短了。
沈銀川聽說沈玉林沐休回了村兒,便打算上門來套套近乎。哪知,還沒等他敲響房門就被他聽到如此勁爆的消息。
聽到沈熙川竟然在鎮上找到靠山,還開了家鋪子,沈銀川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回頭看了眼身後緊閉的房門,也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轉頭往家走去。
……
因為落雪的緣故,街上天還沒黑就看不到人了。
沈熙川和夏唯謹等了一會兒,便再無上門的客人也就關了鋪子。去後堂生了個碳爐,將早就準備好的酸菜白肉鍋子放在碳爐上圍坐著吃了起來。考慮到夏唯謹在江南長大,怕他吃不慣北方菜,沈熙川還另外幫他炒了兩個小菜下飯。
從鍋子裡夾了一筷子煮的滾燙的酸菜放在米飯上,又加了一片薄到近乎透明的白肉蘸了蒜醬鋪在酸菜上。連同米飯一起一口扒拉進嘴巴里,沈熙川只覺得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
「你就這樣送你姐姐回去沒關係麼?」夏唯謹挑著碗裡的米粒,擰著眉頭好似有些擔憂。
聞言,沈熙川抬眸看了一眼對面的夏唯謹,手裡的筷子也慢了下來。將碗裡煮的透透的酸菜放進嘴巴里,沈熙川一邊吃,一邊回道:「要不然呢?日子是她的,怎麼選擇也全在乎她自己。」
「你說的是沒錯,但她身上有傷,好歹多留她兩日,等好的差不多了再送她回去也不遲。」
那日,沈熙川說的話,他在門口聽的一清二楚。心裡震驚沈熙川如此驚世駭俗的辦法的同時,也有些怕沈家大姐就此和沈熙川斷了關係。
畢竟,沈熙川已經跟沈家斷了親,能讓他在意的只有沈家大姐一個親戚了。
「我多留她幾天不要緊,但我能留她一輩子不成?自己不想辦法強硬起來,我再怎麼幫她都沒有用。」說到這個,沈熙川就想起沈春傑的丈夫林建成,心中難免有氣。「只有沒用的男人才會向女人揮拳頭,就她家那個男人不儘早和離,還準備留著過年咋地。」
「女子與夫家和離畢竟是少數,難免有些……」
「少又不代表沒有,她娘家如果能給她撐腰,她自己又爭氣一切好說。但是你看沈家那幾位,哪個能幫她做主?與其留在夫家被打死,不如和離過自己的日子來的痛快!」
不待夏唯謹說完,沈熙川便打斷了他的話。抬頭看夏唯謹碗裡的米飯連一個尖兒都沒下去,頓時皺起了眉頭。
「怎麼不吃?可是今兒的飯菜不和胃口?」
夏唯謹聞言正要搖頭,只聽錢掌柜爽朗的笑聲從門口傳了進來。
「沈老弟,夏兄弟,快開門!你們倆今天晚上吃什麼呢?我在門口都聞到香味兒了。」
聽到錢掌柜的聲音,沈熙川側頭瞥了夏唯謹一眼,見他捧著碗一臉乖巧,沈熙川將碗筷放下,起身打開了門。
只見錢掌柜正哆哆嗦嗦的縮著腦袋在門口來回踱步,圓滾滾的身體裹著棉袍,圓圓的腦袋上還扣著一頂兔毛帽子,乍一看就如同一尊不倒翁一般。
「這麼晚了,錢掌柜您怎麼來了?」沈熙川側開身讓錢掌柜進門,見他手裡似乎還拿著一個什麼東西,一時之間不禁有些好奇。
屋內因為還燒著碳爐子,跟屋外簡直是兩個天地。一進門,錢掌柜忙伸手將頭上的兔毛帽子摘了下來放到了櫃檯上。「哎喲,可凍死我了。今兒剛得了一壇好黃酒,送來給你們嘗嘗。你們在吃什麼,怎麼這麼香?」
錢掌柜在沈熙川這裡向來不拿自己當外人,一邊說著,一邊往飯桌邊走去。
待看到碳爐上正在煮著的酸菜白肉鍋,頓時眼睛都直了。「喲,今兒這伙食不錯,方便加雙筷子不?」
「錢掌柜不嫌棄就行,你先坐,我去盛飯。」夏唯謹知道方才自己的話可能讓沈熙川心裡有些不悅,正愁怎麼緩和,可巧錢掌柜就帶著東西上了門。
既是多了個錢掌柜,那桌上的幾個小菜就顯得有些少了。好在今天剩下的還有幾塊滷味兒,正好可以應應急。讓錢掌柜自己先坐,沈熙川也跟著進了廚房。
夏唯謹剛剛把飯盛好,抬頭見沈熙川進來眼眸一閃,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猶豫了一下,夏唯謹還是開口說道:「我之前說那些話沒有別的意思,你……。」
沈熙川聽著夏唯謹的話一時間不禁有些莫名,想到方才兩人吃飯時的閒談,頓時心中瞭然。「沒事,看法不同而已。」
見沈熙川語氣淡然,眼神清亮,顯然是真的沒往心裡去,夏唯謹也不由得鬆了口氣。微笑著點了點頭,端著盛好的米飯轉身往大堂走去。
看著夏唯謹如釋重負的背影,沈熙川不由得搖頭失笑。兩人生長的環境不同,接受的教育也不同,對待事物的看法不同也是自然。
沈熙川沒想過自己的想法和理念會被沈春傑和夏唯謹一下子就接受,只是想引導他們,除了逆來順受之外,人生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
將滷製的豬肝切成薄片,又切了一個豬心,將錢掌柜帶來的黃酒倒入瓦罐里,又放了幾片生薑和一小撮砂糖,找了個托盤盛著進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