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听见儿子笑的魔性,也感觉心惊肉跳。她走到小北炕边上,摸着男孩的头:“拴生,你别吓唬娘!”
李拴生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李寡妇的腰:“娘,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儿子!”
他把头靠在母亲的怀里,眼里满是疲惫和不舍。
这种眼神,不该是一个十一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李寡妇没注意小儿子的表情,她拍拍儿子的后背。上炕做她的衣服去了。
她手巧,衣服裁剪的合体,手工也细致,做出的衣裳样式好看。
所以屯子里除了结婚的,死人的,平时穿的衣裳有人拿来让她帮忙做。
装新和装老有说道,她一个四角不全的人,没资格揽这活。
做衣裳也不挣钱,纯属帮忙,也就能剩下点边角料。丫头巧珍的花袄就是边角料拼接的!
郑四儿也羡慕,不像她家,一个个穿的像狼掏似的,滴啦耷撒的!也难怪,她家穷的想找一块补丁都难。
不像李寡妇家,好看的花布角子有一摞子。
李寡妇过日子要脸面,不管自己吃多大苦,遭多大难,也得收拾利索的,穿的干净的,人活着,要的就是这个心气。
屯子里扯老婆舌的娘们多了,说李寡妇不捯饬的花枝招展的,拿啥勾搭那些个老爷们?
有人不服气,说人家就算啥也不穿,那身上也自带骚气,老爷们闻着味,也往上扑。
李寡妇可不管这些闲言碎语,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谷子了?
其实,李寡妇也白担个风流的名声,她的相好确实只有宋连生一个,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和李寡妇她爹一起学唱二人转,要不是她爹染上了大烟瘾,没准两人真就做了夫妻。
那从小的感情割舍不了,做了出格的事也属情不自禁。
只是小儿子太给她娘长脸了,那模样就像从宋连生的脸上扒下来的一样。
因为这,她的爷们醉酒失足掉进大井里淹死了;她的大儿子,十年没见她的面;二儿子脸上总是带着慈善的微笑。
只有她知道,栓柱只是用笑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和酸楚,自从他懂事以后,李寡妇不记得他有多久都没叫过她娘了。
小儿子娘胎里带的毛病,怎么扎古都不好,这些年,花了她多少钱,熬干了她多少心血。眼瞅着也没两年好活了。
只有闺女巧珍,还算贴心,可也十一岁了。用不了几年也要出门子了。
一想起这些,李寡妇就觉得暗无天日,日子真是没奔头。
自己熬心熬力的挣了半辈子命,临了能剩下点啥呀!
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她苦笑了一声,扔下手上的活计,从柜里翻出自己的一件旧棉袄,虽然旧了,但洗的干净,虽然打着补丁,但针脚细密,叠的板正的。
她把棉袄抖开,用力拍打几下,准备给郑四儿换洗。
今天,这个丫头对压地缸下了两次手,一次泼热水,一次投掷线板子。
李寡妇纳闷,小丫头才来她家一天,咋和压地缸做下的仇呢?
她一边给郑四脱衣裳,一边问她:“你打压地缸干啥呢?她也没招惹你呀!”
“她招惹你了!”
郑四儿看着李寡妇,一本正经的说:“我怕她薅你头!”
李寡妇心里一热,热泪差点没涌出眼眶。自己单打独斗这么多年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看见她受欺负,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