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寒日渐晴。
家里的老爷子难得好心情,出门与旧友相聚了;黄景煌那人来疯也跑得不见踪影;而黄景禛亲眼看着母亲喝下最后一口药躺下休息,才退出了父母的卧室。
闲来无事,黄景禛折去书房选了一本英版的《时间简史》,挑了一个靠窗的光线明亮的位置,手中的书才翻开几页,小院子里传来黄景煌的大呼小叫,挑眉望去,似乎有两道身影穿梭跳跃在斑驳的树影间。
恰巧父亲黄建行想出去走一走,他则覆上书本陪同。
最近家里生了些事,母亲前段时间偶感风寒久治不见好,后去人民医院做了一番检查,原是肺炎感染,只须配合治疗,多加时日则药到病除,可,主治医生却在母亲的胸部现一块可疑黑点,疑是癌症初期。
母亲生病的事,父亲黄建行悄悄瞒着家里人,连母亲都被瞒过了,可父亲日渐焦虑的情绪,皆数落在他的眼里,就在前几日,在父亲书房他翻出了病历,终于得知事情原委。
黄景禛望着走在前面的日渐苍老背影,感触良多,父亲一生尽孝守义宠妻爱子,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更是他学习的榜样。而他做为父亲长子,理应接过父亲肩上重担,为家里分担解忧。
黄景禛暗暗下了决心,眉眼间渐舒展,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被踩在脚下的梧桐叶生“沙沙沙”
的声响。
南城多处都种有梧桐,近年来街道改造,被砍伐了不少,这小院子里的三棵梧桐,自黄景禛有记忆以来,就已存在了,春去秋来,梧桐树从冒着嫩芽到落叶飘零,似乎时刻都在提醒着人们,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只是这梧桐树下,何时多出了一只粉红色的鞋子?
记得今早从这里经过时,并未见着。
黄景禛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却见梧桐树旁的香樟树肉眼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走近了,才现树杈上藏了一个女孩,女孩理着一头齐耳短,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狡黠地看着他,嘴边小小声地自言自语:“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哦,我见神仙了呢!”
黄景禛嘴角微勾,这是谁家的小女孩,躲猫猫躲到树上去了。
而香樟树的年轮不大,很容易折枝。
在他欲出声之前,女孩倏地咧开笑脸大方地朝他招招手打招呼:“嗨,你好呀!我叫宋余,‘数枝艳拂文君酒,半里红欹宋玉墙’的宋,不多余的余。”
黄景禛微微敛眉,他好像被调戏了?但没有证据……
小女孩以为他不信,则指了指他右手边方向的那栋房子,“喏,那是我家!我爸叫宋德洲,我妈叫周泱泱!”
黄景禛并没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就已经知道叉在树上的人儿是谁了,因为福安街的房子都有一个特点,邻居之间共筑一面独特的红墙,大家平时都很忙,私底下鲜少有来往,黄家有一座私人的花园,是隔壁宋家的必经之地,福安街的邻居都知道他家老爷子喜静,一般都不会进来打扰,唯有隔壁的宋家进进出出,而她不是宋二叔家的小丫头还能是谁。
也难怪黄景煌那小子最近整日不着家,原是遇上一个有的小灵魂了。
黄景禛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红鞋,朝树上的女孩轻声轻语:“下来,脚丫子要着凉了。”
“可我下不来啦!”
宋余懊恼地瞪向树下,她方才急着躲人,想都不想就往上蹿,结果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爬得老高,还被树杈给叉住了,这窘迫的模样儿居然被一个长得级好看的男人瞧见,呜呜呜。
宋余左右为难地朝下看,这么高,她要是不小心摔下来,不得摔掉半条命。
黄景禛没好气地看着树上的人儿,“知道害怕了?”
当初也不知是借了谁的胆,爬那么高。
宋余捂脸,丢人。
“按我说的做。”
宋余偷偷从指缝间往下看:“嗯?”
树底下的男人并没有离开,而是耐着性子教她,“先尝试能不能站起来,对,抱住前面的树枝,再慢慢松开,嗯,做得不错,接下来,请闭上眼睛。”
一离开树枝,宋余瞬间就没了安全感,不由得有些着急:“然后呢,我该怎么办?”
男人朝她的方向张开双手,眸底的颜色加深了些许,“然后,跳下来。”
那道干净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如叮咚叮咚的泉水流窜在心田,宋余突然睁开了双眼,从树上纵身一跃——
“我——跳——了——啊!”
我们家景禛因为学业的事,并没有见过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