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爷爷替孙女担心,实是孙女不孝……”
萧挽缘注意着几人的面色,见二房主夫露出不尴不尬的表情,而站在萧老爷边上的“父亲”
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便也猜到这两人定是在这萧老爷面前明争暗斗着什么,而“萧江愿回来了”
这件事,似乎对二房打击颇大。
萧老爷眼里蒙蒙的,像是有眼泪在,一边点头一边道:“现在好了,哎,老大家的,你紧赶着给他们多指派些丫头小厮,还有,一定记得把廖大夫接过去给江愿看看……”
萧老爷说着,看到她怀里还一直抱着庾睦不放手,便呵呵笑了起来,挥挥手道:“我看江愿丫头人坐在这里,心里也放不下夫郎,不如早点回去把安置好,休养两天再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话。老大家的,你带丫头回去吧。”
他这么说笑着,边上的两个女婿,并着一些上了年纪,多年随在老爷身边的仆从都笑了起来。萧挽缘虽是面上一红,但心里正巴不得早些回去,自然不会推拒。忙起身朝萧老爷俯身一躬,又朝二房主夫点头致意,才抱着庾睦,跟在父亲身后走出大屋。
“主夫大人姓庄讳瑶,在外面,你要叫他大相公……”
萧挽缘一愣,脚下步子顿了一下,才察觉这低弱的声音是庾睦出的,他伏在她肩上,声音压得很低,乍一看是睡着了,实际却是闭着眼微微皱着眉,像是在担心什么。
前面引路的人敏感地回了下头,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
萧挽缘笑起来迎上去,有礼道:“大相公,紧着回去吧。”
一路走回大房的知闻院,便有不少仆从迎了上来,两个十分年轻的少年指挥着叫人抬上一张软塌来,朝萧挽缘笑道:“大相公、大小姐回来了,听说大小姐把咱们少相公抱了一路,可该累坏了吧,我们便抬着这湘妃塌来接了……”
“去,就你们碎嘴,没大没小没个正经的,叫旁人见着了该以为我这个主夫没管教好你们了,”
那两人似是庄瑶面前十分得意的下人,这么笑闹了一阵,他也只是随口训了他们一句,挥挥手让萧挽缘把庾睦在湘妃塌上安置好了,叫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粗使小厮上来,把那卧榻抬了,进屋里去。
萧挽缘放下了庾睦,就分了一些心思去看这庭院。看起来像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布局精巧,有土石垒成的山,还有引来的活水穿过院子,一眼便能看出绝非小户人家。
庄瑶由那两个少年一左一右陪着进了屋,朝萧挽缘看了两眼,见她时不时朝庾睦那里看,面上到底不好看起来,冷下声音道:“江愿,当着他的面我也不避讳说这话,当年你执意要娶他,我就没赞同过,后来他又害得你重病至今。以我的意思,是不想他再进咱家的门了,只是他如今既怀了身孕,偏偏老爷那里又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盼着他真能给你添一点血脉,好偿报你这些年待他的好。”
这些年待他的好?那样往死里折磨也叫好么?
萧挽缘几乎要目瞪口呆,克制了一番,才稳住声音应了一句。一想起大夫斩钉截铁说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心里也替庾睦犯难。古来最难处的恐怕就是婆媳关系,而庄瑶对他的印象看起来很是糟糕,过几天他要是没了腹中的孩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回来了就罢了,你还在这儿说什么呢?快些找大夫来给孩子瞧身体才是正事,”
门口一阵动作,一个身穿暗褐色衣袍的女子打了帘子进来,眉目间看得出与萧江愿有许多相似,一进门便朝庄瑶抱怨道:“这天儿这么冷,你就一直让他们这么干坐着闲话不成?”
庄瑶的话被打断,原先还有些不高兴,一看清来人,却忽地站起身来,迎上去替她拍打着肩头:“妻主,不是说要明晚才到么?您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怎么,外头下雪了?”
“是啊,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下得挺大了,”
女子点点头,把束手恭敬站在一边的萧江愿看了几眼,声音倒是温和了不少,笑道:“怎么出去了两年,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认得了么?”
“孩儿不敢,”
萧江愿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母亲,萧家的现任当家人萧柏青。连忙迎上去,单膝跪了下来,口中道:“给娘亲请安。”
“好了,快快起来吧,”
萧柏青拍拍她肩,一把把她扶了起来:“我才进门给老爷请安,就被老爷一迭声地赶回来了,说是你身子见好,今天归家来了。”
“是,让娘亲和爹爹记挂了……”
“唔,我也是糊涂了,怎么和你爹一样,拉着你们在这里说话,”
萧柏青一拍脑门,朗声笑道:“你快些先回屋里去歇歇。等用过了饭,咱们再好好说话。”
萧挽缘如蒙大赦,跟着两个抬着湘妃塌的小厮转回侧边自己的小院落里,见院中洒扫一,丫头小厮站了一排,却也顾不得去管他们是谁,只叫人把庾睦抬到卧房,便把人都屏退了。
庾睦像是也知道她的想法,还没等她开口,便伸手支起了身子,轻咳了一声:“我……能让我喝口水再说话么……”
萧挽缘听他声音嘶哑,早已倒了一杯水凑到他唇边,庾睦刚开口,便觉得唇上温温润润地已经触到了水,面上一红,奈何实在渴得厉害,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
“老爷姓杜,不过底下一般就只称呼他为老爷,家里的事他虽说已经脱开手不管了,不过他说话,两房里都还是要听的,”
庾睦歇了一小会儿,便轻声道:“不过这两年不知是不是还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