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臣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老实说,虽然殿下与广陵王在朝堂争斗多年,但在今日之前,谢王臣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致殿下于死地。可是这些天来,殿下所表现出来的才智与能力,每每让我觉得只要有殿下在的一天,广陵王便永远无法成为南周的储君。谢王臣身为人臣,自当为主分忧,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
他每次更多了解李放一点,他就愈觉得与竟陵王相比,谢家所选择扶持的那个李昶简直就是一个废物。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对于南周而言,或许李放是一个比李昶好上太多的储君,甚至让他想倾心追随。这无疑与谢老爷子的意思相悖,更是与谢家的百年大计相悖。
所以他只能选择杀了他。
厉掌再次破空而出,黑色人影就地一滚,仿若一尾游鱼一般消失在幽草之间。
李放在荒草之间穿行,他的骨头仿佛泡在血水里,叫嚣着最尖锐的疼痛。他不敢停下,却也找不到出路。蝶虚梦衍似乎隔绝了外在的空间,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他心中明白这并非真实,而是谢王臣用某种诡术影响了他的感知,使他觉得自己在向前行,实则一直在一个圆圈内打转,就像鬼打墙一样。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停下,只有不断向前,才能与谢王臣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天上的血月越来越模糊,薄雾更增凄迷,让人几乎不辨视线。这时,前方的荒草突然闪烁起漫天的幽光,无数闪着青色幽光的蝴蝶翩翩飞舞,倘若不是心知深陷死神的幻境,他几乎要沉浸于这绝美的盛景。
他抬起头,视线所及之处,一身白衣的谢王臣优雅地行走在蝶影之间。
“蝶虚梦衍是幻术,也是真实之境。如果殿下技止于此,今日便合该长眠于此。殿下是我倾心赏慕之人,应有一个盛大的葬礼,就让这些蝴蝶与殿下同眠于这最美丽的幻境吧。”
谢王臣双掌并起,起手结印,掌心出淡淡白光,此乃出自佛门无量寺的无上绝学,梵圣如来掌。
恰在此时,李放动了。
他从背上抽出了一把剑,一把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重剑。
终招之前,他竟然舍弃了自己一直惯用的软剑“莲粲”
。
但是谢王臣既然已决定今日要将李放截杀在此,又怎会为区区外物所扰,他双眼微闭,梵圣如来掌已排山倒海般向李放轰去。
江风仿若被撕裂一般,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在这轰鸣的巨响中,谢王臣听到耳边传来幽幽一叹。
“你听过昙花盛开的声音吗?”
那声音几不可闻,却又仿佛亘古之初的回响。
谢王臣一怔,昙花确实是盛开在暗夜之中,但是如此荒郊野岭,又怎会有昙花?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谢王臣也是心机狗
第46章一瞬昙华
“一瞬昙华——”
在这生死攸关的电光石火之刻,李放手中之剑出一声轻吟。
李放周身真气暴涨,接着便是一剑斩出。
墨色重剑突然打开,仿若一把黑色的雨伞。这伞赫然便是当初李放从百里不生“剑”
下救他时所用的那一把。
谢王臣手中掌势一顿。接着他看到那黑色的伞在暗夜中碎裂开来,黑色的剑躯在剑劲的催动之下寸寸崩裂,变成无数柄飞剑,仿若一朵盛开的昙花。每一柄飞剑不过寸许之长,刃薄至几乎透明,却携带着无比凌厉的剑劲——
这是剑招,更非剑招——
刹那之间,他已被无数的飞剑包围。
这是较之百里不生更为霸道的破金钟罩的方法,无数飞剑同时攻击他周身七百二十处穴位,不论他将罩门藏在何处,都无法避免被重创的结局。而只要罩门被破,他的金钟罩便如同虚设。
七百二十柄飞剑,足够将他扎成刺猬。
谢王臣瞳孔微缩,然后瞬间放大。
他浑身冰冷,身上的血也仿佛忘记了流动。
这种被同时攻穴破除罩门的方法他并非没有考虑过,但是在今日之前,谢王臣从未想到有人能同时驾驭如此多道的飞剑。即使是唐门最微小的暗器,也从未有人能同时出如此之多,更遑论在飞剑飞出之后仍然精准的掌握每一柄飞剑的攻击方向。
“你竟然早已经突破了洞微境——”
如此强大的剑法,早已突破了九品的极限,甚至入神境也无法做到,这是洞微境才会有的剑法。
哪怕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仍然低估了李放的极限。
——这就是他与李放的差距吗?
他从未感觉过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这恐怕才是李放隐藏至今的真正实力。这样的杀招原本绝非用来对付他的,但是他自作聪明将李放逼至如此绝境。假如他早知如此,绝对不会托大孤身在此拦截李放。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冰冷的剑气突破他的穴窍,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出的那记梵圣如来掌终于先后至,打到李放的身上。
原来竟是两败俱伤之局。
未知过了多久,谢王臣缓缓醒来,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之上。
“呃——”
他微微坐起,现自己并未像他想象的那般被无数柄飞剑扎成刺猬,甚至除了气海有所损伤之外,他的身体几乎完好无损,全无外伤。
他打量四周,现自己正躺在成都最负盛名的小琼楼里,这小琼楼是谢家的产业,他对此地颇为熟悉。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宫灯之内,正亮着昏黄不明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