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邵仲他们师兄弟还在犹豫到底该去哪里寻人的时候,外头的侍卫们又有了新现。
孟轩激愤地把手里的令牌往桌上一扔,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姓贾的老不死竟敢来刺杀王爷,老子这回不把他剁成肉酱,老子就不姓孟!”
邵仲凝眉看去,赫然瞅见那铜制令牌上大大的贾字,心里头不由得一动。
梁康也忍不住跳起来,高声喝道:“果然是东营的那群杂碎!他奶奶的,老子老早就看东营那些人不顺眼了,这回非要——”
“够了!”
邵仲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顺手拿过令牌左右看了两眼,复又扔还给孟轩,沉声叮嘱道:“你就拿着这玩意儿去东营搬救兵,贾老头子脾气不好,若是晓得有人故意借了他的名号为非作歹,不消你求,他自个儿就会领着人冲过来。”
孟轩和梁康齐齐地傻了眼,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天,才舔了舔嘴唇,不敢置信地小声问:“什……什么?”
“仲哥儿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东营的人?那是——”
罗方话说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了下去。无论如何,这无凭无据的,怎好胡乱猜疑。若说东营倒也罢了,贾参将本就与福王爷不和,现场又留有东营的令牌,便果真是上门问罪也好有个由头。可北营那边,大家都晓得姜胜远是祈郡王家将出身,若是不由分说地把罪名安在他头上,岂不是说祈郡王也有嫌弃?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
罗方一沉默,梁康总算有点明白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愈地大。孟轩不敢说话了,耷拉着脑袋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该知趣地告退。
邵仲却没有许多顾忌,毫不客气地评价道:“这借刀杀人的伎俩他们又不是头一回用,上次白头山不也一样。案子生在昨儿晚上,到现在已有一整日,这一整天他们还收拾不好这小小的县衙院子,硬是留下个破绽给我们?贼子既然来自军中,专挑了我们出城的时候上门,这度之快,只有帧州本地二营能做得到。不是东营,便是北营,姜胜远是什么人物,我没打过交道并不清楚,但是祈郡王——”
他冷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有恍然的味道,“名声可真好,可你们再仔细琢磨琢磨,先王妃出身镇国公府,后来又意图与平阳侯府结亲,见平阳侯不给他面子,捞不着好处,便又盯上了许家……”
众人本还觉得他一时情急,信口开河,而今听他这么一说,竟又隐隐觉得有些道理。那云家若不是仗着镇国公府的势,如何敢在山阳县横行无忌这么多年,那位神神秘秘的九先生,十有□就是镇国公府,甚至就是祈郡王的人。
经他这么一提醒,罗方又隐隐约约想起什么,皱眉低声道:“说起来,帧州知州朱大人,当初似乎也是走的镇国公府的路子。”
自从镇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出世后,国公府便日渐衰微,虽说还有个爵位撑着,但在朝堂上几乎已经没有了势力。若不是身后有旁人撑腰,他们如何敢做出此等惊天动地的大案,无怪乎邵仲会怀疑上祈郡王。
“坏了!”
梁康猛地一跺脚,急道:“王爷他们不会已经自投罗网了吧。”
他们那一群人,除了福王爷之外,不是女人,就是孩子,哪里有邵仲这样玲珑剔透的心思。先前罗方也说过,姜胜远与福王爷略有交情,这一旦出了事,福王爷十有□会领着他们去北营求助。
罗方闻言顿时面如死灰,张张嘴想说句什么,脑子里却又晕晕乎乎的一片空白。他往后腿了两步,脚上绊到了椅子腿,一屁股坐了下来,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清醒冷静一些。
梁康见状,心知自己大嘴巴闯了祸,赶紧心虚地捂住嘴朝邵仲求助。邵仲赶紧劝道:“姜胜远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贸贸然对福王爷做什么。”
事实上,他们会忽然跑到县衙来下手,已是大出邵仲的意外了。
虽说他们此番收缴了四车赃物,但对祈郡王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没来由会因此就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向县衙下手。邵仲十分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或是找到了什么证据,才引得对方大为光火。
邵仲嘴里这么劝说着,心里头却有些没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梁康毫无主意地问:“要不要去北营问姜胜远要人?他们若不给,我们就去京里搬救兵!太子殿下……”
“你这是嫌他们命长呢?”
邵仲没好气地道:“若事情真闹大了,他们才越是危险。一来京城离山阳县山高水远的,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天,二来,若京里果真派了人过来查,他们狗急跳墙,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若真惹急了,只怕连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事情也能做出来的。
见梁康都快急哭了,邵仲也不再吓唬他,想了想,才吩咐道:“府里的大营太远,孟轩还是先去东营找贾老头子搬救兵,让老黄色,看王爷一行究竟是否往那边去了。至于剩下的,大家赶紧把院子里收拾收拾,尔后全都去屋里歇着,大家忙了一天一夜,这会儿怕是早就不行了。明儿早上起了,再去城外打听消息,看有没有人瞧见王爷他们的马车。”
梁康急道:“还睡什么觉,我这就出城去打探消息。”
说罢,就要起身出门。却是罗方将他拦了,低声劝道:“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你去哪里打探消息?仲哥儿说得有道理,王爷他们不知所踪,不知几日才能寻得回来,而今再着急也没用,先把精神养好再说。”
梁康一向最听他的话,闻听此言,再不言语。
本已是子夜,众人早已累极,倒头便睡下,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大家伙儿便全都自觉地在院子里集合了。
邵仲也早早地起了,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在院子里给被害的下人们安排后事。见大家伙儿都到了,才起身招呼众人进厅里议事。关于彭顺平与七娘姐弟认亲之事,府里的下人知道的不多,便是二胖子,也只晓得那日府里来了客人,厨房特意烧了一桌好菜庆祝,至于来客是谁,却是丝毫不知。
“那天晚上黑咕隆咚的,我光瞧见院子里有个男人厉害得紧,手起刀落杀了不少贼人,至于长什么样却是没看清。”
二胖子从前儿晚上开始就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昨儿又跟着众人一起赶回来,早已精疲力竭,好在将将补了两个时辰的觉,总算精神了些。
“没听说是谁的客人吗?”
邵仲有些狐疑,虽说七娘自幼在山阳长大,但称得上熟识并不多,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她都一一与邵仲提过。可邵仲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她识得如此武功高的侠士。若不是卢家的旧识,那莫非是福王爷的客人?
二胖子想了想,十分肯定地道:“是夫人的客人,属下隐约听院子里的茗娟姑娘还说,夫人和瑞少爷都高兴得哭了。王爷出来陪客,喝多了酒,在院子里高声喊着——”
他说说到此处忽然住了嘴,心虚地偷瞥了罗方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哟注意到自己,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邵仲愈地不解,梁康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
“啊——”
二胖子忽地想到什么高呼出声,疾声补充道:“我似乎听到平侍卫说那人姓彭来着,还说那人一脸的大胡子,一点也不像彭家人。”
“大胡子?”
邵仲与梁康对视一眼,心里顿时想到了一个人,再回忆起当初卢瑞初见他时的场景,渐渐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