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仲到这会儿才晓得七娘怀孕的事,一时间不知是欢喜还是担心,竟忘了继续往下追问。罗方终究忍不住,强压下内心的不安,沉声问道:“那王爷呢?”
“什么王爷?”
徐员外先是一愣,尔后哦忽地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激动道:“你说的是那个长得挺俊俏的年轻小子,他竟然还是个王爷?那年轻人可不得了,武功不咋地,胆子倒不小,不要命地冲在最前头,彭小哥儿拉都拉不住。他脾气可真大,一面跟人打架还一面骂人,就是骂不出什么新鲜词儿,满嘴都是狗奴才,一点意思也没有……”
这徐员外是个着着实实的话涝,一开口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噼噼啪啪地唠叨个不停,偏偏又说不到正题上,急得罗方脸都白了。
最后,终究是梁康忍不住,不耐烦地高声喝问:“那他到底受伤没?”
“啊,受伤?”
徐员外眨了眨眼睛,使劲儿点头,“受伤了,受伤了。这不要命的打法哪能不受伤的,伤得可严重了,身上怕不是有七八道口子,唔,胸口还中了一箭,啧啧,流了好多血,整条巷子都染红了。若不是一旁有田太医在,只怕当时就要性命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马背上的罗方晃了晃,一头栽了下来。
徐员外手疾地将他扶了回去,嘴里嘻嘻直笑,“这小哥儿胆子还真小。”
罗方只是一时岔了气,很快就醒了,但脸色却愈地灰白,拽着缰绳的手隐隐露出青色的筋脉,声音愈地低沉,“走吧。”
“走走——”
徐员外笑呵呵地从大槐树后牵出一匹马来,咧嘴道:“左右我也闲着没事儿,过去帮一把手。”
又生怕邵仲回绝了,高声继续道:“这位官爷可莫要轻敌,那些追兵先前只是二三十个,可从今儿中午起,我就瞧见了不止一两拨人往白头山走,加起来怕不是有上百号人。官爷们虽说本事大,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我跟了过去,好歹也能多杀几个人。”
说着话,人已翻身上了马,轻抖缰绳,一马当先地跑在了最前头。
罗方不作声,快步紧随其后。
梁康一脸煞白地凑到邵仲身边,压低了嗓门小声问:“仲哥儿,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那徐员外说话都没边儿的,你也信?”
邵仲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王爷若真出了事,他还能笑得这么高兴?只怕是早得了王爷的好处,故意在大师兄面前添油加醋想要吓唬人的。”
福王爷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话虽如此,可七娘有孕在身的事却绝非编造,这一路奔波过来,可想见她吃了多大的苦头。邵仲一念至此,心中便阵阵刺痛。只是他也晓得这会儿并非自责的时候,遂赶紧整理心事,调整好精神,一抖缰绳,紧紧地朝前头追过去。
这条路狭窄崎岖,极不好走,便是骑着马也得小心翼翼,更不用说乘坐马车的七娘她们了。好在从丽阳镇出来的时候,他们又问徐员外借了辆马车,一群人分乘了两部车,总算宽敞了些。
七娘依旧有些烧,加上怀孕初期的反应,整日里脑袋晕晕乎乎的,十分渴睡,这一路上倒有大半部分都瞌睡。卢瑞不明就里,只当她病得不轻,一路上偷偷地哭了好几回,卢熠怎么劝也不管用。
从丽阳镇到白头山这一带十分荒芜,几乎没有村镇,偶尔瞥见有几户人家也都住得远远,瞧见他们的马车,都远远地躲着看,并不过来询问。所幸从丽阳镇出来时,他们准备了不少干粮和水,这一路过来虽说辛苦些,倒也不曾饿着渴着。
马车走得极快,到第二日晚上竟就到了白头山下。前方已无道路,众人便弃了车一路步行。七娘在外头透了透气,总算精神了一些,扶着卢瑞小步小步地往山里走。
“大姐姐——”
卢熠忽然开口,脸上有欣喜的笑容,“大姐夫这回立了大功,是不是就要擢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京城吧!”
他声音里透着欢喜,好像大家伙儿并非被人追赶的丧家之犬,而是来游山玩水一般。七娘难免受了感染,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嘴角勾起微微的笑容,柔声问:“熠哥儿可是想家了?”
卢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实交代道:“我就是有些想嫣儿呢。我和瑞哥儿偷偷溜出来的,竟不曾带上她,嫣儿可没少在信里头骂我们。许久不见她,也不知她是胖了还是瘦了,兴许再见了,她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等我们回去,我给她买东正街最大的糖人儿。”
卢瑞很快被吸引了过来,暂时忘记方才的忧虑,睁大眼睛搭着腔,“还有老窝家的馄饨和桂花蜜饯,嫣儿最爱吃……”
兄弟俩越说越来劲,倒把京城里的各处小吃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一般,直馋得诸位侍卫大吞口水。
一群人走了一阵,彭顺平便大声招呼着大家伙儿停下休息,又道:“上头有山寨的兄弟们设下的陷阱,一不留神就要中伏。大家先在此处等着,我去山上招呼一声,一会儿便领了人过来接应。”
福王爷挥挥手,有气无力地道:“你快去快回,这鬼地方透着一股子阴气,凉飕飕的,让人心里头慎得慌。”
彭顺平眨了眨眼睛,脸上的酒窝愈地深,“早些年官府下令围剿白头山,前前后后来了不下几百人,最后没一个走出去。这山里头比别处阴森一些,倒也不奇怪……”
说罢,又诡异地朝他笑了笑,快步消失在黑夜中。
福王爷虽晓得他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悄悄朝四周看了看,愈地觉得那黑暗中仿佛隐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伸出了魔爪……
福王爷哆哆嗦嗦地往卢熠身边靠了靠,拽住他的细胳膊,咧嘴笑,“小熠哥儿,来,跟我说说话。”
卢熠一脸和气地朝他笑,罢了,又诡异地朝他身后说话,“咦?您是哪位,方才怎么没瞧见?是山寨里的兄弟吗?”
福王爷连动都不会动了,他只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后头使劲儿吹风,猛地扭过脖子,身后却只有一片漆黑。再看卢熠,依旧笑容可掬地跟空地说着话,卢瑞也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瞧着……
福王爷再也忍不住,“啊——”
地大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冷,感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