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忙了,这些都不缺的。”
片刻,她睁开眼,看见竹青已经收好尾,这会正在收拾其他季节的衣衫用物,放在一个个箱笼
她知道,这是贺兰泽吩咐的,让她有空便慢慢拾掇。都是新的,新置办的。
竹青闻言,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她。隆守城中怎会不缺还是郎君说得对,往来一趟不容易。
“千山小楼里什么都有。”
谢琼琚终于开了口。
竹青怔了怔,放下手中活计,回来谢琼琚身旁,
“我们不过是来帮忙解决并州之危。姑娘,您不要回去那里
提起千山小楼,竹青竟有些后怕,她怎么都忘不了自家姑娘有身孕的那段时日,是被怎样磋磨,耗尽心血,“殿下已经表明他还是愿意陪您继续避世的。不,他分明很激动,甚至是感激您许他伴着您。就是小郎君,殿下也说了,我们可以接他走的。殿下说,总之一切有他,不必您忧心。姑娘好不容易身子好些
这个是比贺兰泽还要早,心中只有谢琼琚,事事将她放在第一的人。
谢琼琚拉过竹青的手,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摇道,“恢复记忆的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过去五年,且当我养病。我病入育育无暇顾及别人,便也罢了。”
“但我在郎君手中获得新生。新的一条命,不该用来避世。皑皑有理想,蕴棠有责任,还有自出生便未曾谋面的小儿要成长,还有你要给你寻个好儿郎好好地嫁了。这世间我有这样多的牵绊,有这样多有意义的事要去做,何必躲于人后,躲于虚伪的平静假象里。我重活一遭,该重看世界。
谢琼琚眼眶泛红,鼻尖冒酸,只仰头深吸了口气。眼前有无数画面绵延过。
大都是有他的场景。
上党郡没有半点犹豫的随她纵身一跃,千山小楼中舍弃一切带她远走,红鹿山佛前长跪无极崖绝壁摘花,还有隆守城中的纡尊降贵陪她粗茶淡饭
她抬手往上拂过眼角,将眼泪抹干,转身却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
夜色深沉,烛臂渐短。
确实是该回来的时辰了。
竹青在榻上起身,识趣地带着侍女下去。
她便索性转过身子,偎在男人还来不及烤热的怀中,一点体温扛不住雪水寒潮。她抓来他的双手,给他哈气取暖。已经有太多时日,都是他负重前行。
她搓着他的手,抬眸看他泛红的眼角,方才妾说的话,郎君都听到了
贺兰泽点了一下头。
谢琼琚道,“妾还未说完,本就想寻这两日于你说明白的。”
贺兰泽看着她,等她的话。
须臾,却又摇,别说了
谢琼琚却坚定道,“妾要说,妾今生已拥有太多
,很是圆满。不能拥有的,譬如高堂双亲,生身者不知在天涯何方,养育者尽归尘土。然郎君恩母仍在,切莫留有遗憾。而妾亦为人母,也很想自己的孩子。”
谢琼琚停下片刻,又想回来云中城里,议事堂中往来出入的人,堆在案上累成小丘的卷宗,在某个她送膳食前往的午后。他伏案休憩,她翻卷阅过。
是太多人系在他身上的前程和希冀。
如今熙熙攘攘入城者,不是因为又有战事起,而是要寻一位能平战事辟天地的君。然而,他却无声无息,背负、处理,推拒。甚至为此,不许她露于人前,置于刀尖。
只自己担下极有可能的骂名。于私,奉母不孝。于公,待下不足。这是个人,再坚毅,他也会疲惫,煎熬。
却面对着她,还是只说要和她回隆守城那个世外桃源。
甚至在她回来城中,没有置办任何前往那处的东西后,他索性自己私服入长街,把衣衫头面,谷粒种子,银钱货币,全部备了个齐全。
他不舍她再受伤害。
她又何普舍得,他这般艰难。
她揽其颈入胸怀,给他香糯至极的温暖,“郎君能为我舍弃全部,我也能为你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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