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桑祈就放心了,便也不再推脱,高兴地将藕夹了过来。
倒是苏解语看着她这反应,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沉默以对,低头喝茶。
桑祈吃完了藕,才来得及继续她走神前自己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道:“我有句话,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觉得有些尴尬。今日既然在此偶遇,择日不如撞日,我便说出来罢。”
说着,擦了擦嘴,正色道:“师兄的那个环佩,虽然是给了我,但我也明白,这只是为了缓解当时危机的不得已而为之,并不会多想。也希望你不要介意……收到的彩头,不好再转赠他人,但你放心,既是他的贴身之物,我定然不会佩戴,只会做为诗会优胜的纪念品收藏起来而已。”
苏解语低眸听完她这番话,沉吟良久,终究还是笑了笑,道:“放心,兰姬没有那么小气。”
桑祈觉得,从她的语气中还是能听出一丝介怀,可自己并不希望二人之间因此产生什么嫌隙误解,话说出来,尽力弥补了,也就安心了许多。
点心吃完了,也休息得差不多,二人各自都还有事,便起身离开庆丰楼。
在门口施礼告别后,桑祈转过身,和苏解语朝不同方向走。
没想到刚走出去两步,又听她在身后叫自己。
“桑祈。”
不由顺其自然地转回来,问了句:“嗯?”
便见苏解语柔和而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她,似是下了好一番决心后,轻轻开口问了句:“兰姬心悦云之君,你也是吗?”
这一句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征兆的问话,问得如此直白,令她几乎想象不出来会是出自那么温柔婉约的女子之口。
可语气又分明那么轻盈,那么柔和,是她端庄温的嗓音无疑。
面前的女子,如同一枝深谷幽兰,挺拔而秀丽,站在午后明朗的阳光下,大方地与她对视,将心底的疑问开诚布公地摊开来。
桑祈被问得一怔,片刻恍惚后才赶忙哂笑,连连摆手道:“怎么可能……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苏解语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她无法揣摩。只知道听到这句话后,对方只微微颔示意后,便转身离去了,再没有回眸看她。
可这句话,却像一个诅咒一般,始终阴魂不散。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境里每个人的面目都模糊得看不清晰,可她意识中仍知晓这些人是谁。
他们或者厉声质问,或者一脸哀怨,或者兴奋不已,或者十分好奇……神态各异,但都问她一个问题——“兰姬心悦云之君,你也是吗?”
不管她走到哪里,都甩不掉这个声音,到处都是逼问她的人。
于是她实在透不过气,烦不胜烦,压抑地大吼了一声,便在梦魇中惊醒过来。抬眼,现自己尚在熟悉的帷幔中,天色才刚蒙蒙亮,而自己惊得坐了起来,正一脸恐慌地急促喘着气。
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来,安定了心跳。
莲翩不在,她自己下地,摸索着倒了杯水喝,坐在桌前,久久注视着妆台。
那里有她收藏的各种小玩意,包括之前清玄君赠送的颜料,和诗会上得来的环佩。
房中没有点灯,桑祈在黑暗中静坐,身心都在这万籁俱寂的世界里沉静下来。心湖的水面,除却一切干扰和杂质。波澜不起,明净澄澈,教人看得清湖底沉淀着的,潜藏至深的秘密。
兰姬心悦云之君,你也是吗?
桑祈在心里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不为了别人而问,而是为了自己。
而后,埋头到水下,拨开层层水藻,各式杂乱碎石,寻找答案的时候,却又突然在马上就要碰触到写着真相的那块岩石的一瞬间,心生退意,又赶快游出水面,猛地摇了摇头,直到把丝上的水花悉数抖落,那股畏惧之情才淡去。
便马上抽身而去,再不愿于这一境地停留片刻。
水面复又起了涟漪,被杂乱无章的风吹皱,不再露出它的真容。
桑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灰蒙蒙的窗外,告诉自己,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要练武呢,继续睡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