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点头:“自然。”
这么好说话?阿鹞不禁蒙了,她虽未曾被绑架过,但话本子看得不少,想那些山匪,一旦收到赎金就会杀人,眼前的女子当真会放过她吗?
她也真是倒了大霉,作何想不开登周雅的马车?稀里糊涂遭人掳劫。
这人不会是周雅的同党吧?
她狐疑地扫了眼婉娘,婉娘笑眯眯冲她眨眼。
她赶忙收回视线。
他们约是申时离开的湖田窑,中途打了驾马的小厮,弃车走到偏僻之所,而后她被打晕带到此处。
风火神庙人杰地灵,祭祀烧香的往来不断,他们得在外头等到天黑才能进来,眼下月正中天,应临近子时了。
阿鹞饿了半下午,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她有些羞愧,不敢看婉娘。
婉娘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给她松了手腕的束缚,丢过去一块烀饼。烀饼硬邦邦的,磕在地上还翻了个面。
“将就着吃吧。”
婉娘看天,“吃完这饼,也该上路了。”
“什、什么意思?”
婉娘起身,站在檐下回头看她。
在庄严的神庙衬托下,她苍白且因疲惫过度凹陷的的面孔像极了鬼魅。
尤其当她笑时,那声音轻而细,带着股怨念,又似不平,让人毛骨悚然。
“小丫头,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撞到我头上。眼下我正被全城追捕,恐怕是出不去了,但我婉娘是何许人也,头掉了也就碗大的疤,怎会怕死?不过嘛,老娘要死也要死得壮烈,要让那张狗给我陪葬!可惜了,你如花似玉的年纪,还没嫁人,就要和我一起做鬼了。”
婉娘大笑起来,“听说地府也有些美男子,你别怕,到了那底下,我必给你寻个最好的。”
阿鹞已分辨不清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死啊地府之类的,吓得从地上爬起,双膝跪地不停求饶:“我爹爹会给你赎金,你要多少都行。我还小,不想死,求你放了我。”
“赎金?呵,如今我兄弟们都死了,还要那玩意干什么?”
是了,原本她并没有打算玉石俱焚,只想着躲一阵子,待过了风口再逃,没想到在马车上偶然听到都蛮的战况。
夏瑛屠寨,兄弟们折损过半。眼下她被困江右,无力回天,就算赶回去,怕也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和张文思血拼到底。若不是他唆使,以绝世名器利诱,他们怎会举事?怎会碰上夏瑛那个活阎王!
拉个始作俑者当垫背,至少这趟没白跑。
阿鹞看她神色越狠厉,吓得直哆嗦:“你、你不要赎金?那你要什么?!”
她实在搞不明白。
哪有绑匪不要钱还杀人的?她哪里得罪了她?
婉娘看出她的不解,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勾着唇,目中闪过阴狠之色,移步跃上屋脊,朝远方的窑火看去。
“我听说这间神庙因民变而建,皇帝老子特设巡检司在此,防的就是你们这些干窑口生意的暴乱。你说,如果天下第一民窑湖田窑的小姐被焚烧于该神庙,当地的县官可逃脱得了罪责?”
县官?和县官又有什么关系?阿鹞完全听不懂婉娘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女人不仅要杀了她,还要用火焚这样残忍的方式杀她。
她还吃什么烀饼?
她当即起身,拿起硬邦邦的饼朝婉娘扔去。
“你个疯婆子,你疯了吗?你想死就一个人去死,作何拖我下水!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哪里能影响到县官?”
“是吗?风火窑神不是你们心目中的神明吗?若神庙因他而毁,他敢不现身?!”
婉娘微一侧身,躲过了她的袭击。
她重新跃下屋脊,快走几步,挡在想要逃跑的阿鹞面前。
阿鹞几乎要哭了:“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县官,真的,我真的就是一个小女子,就算你拿整个湖田窑一起陪葬,也未必能动摇得了县官大人。要不这样?你去烧御窑厂吧?倘若御窑厂烧了,县官大人肯定要出面的。”
婉娘似被说动,神色迟疑了会,就在这片刻之间,阿鹞拔下簪,朝婉娘扑去。
婉娘动作更快,一个后仰躲开尖利的金簪,脚下顺势一旋,反手拧住阿鹞的手腕,重重一敲,金簪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