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骑赶了上来,“前方定湖过去,就是冀北地界,我们探路的人已经和定湖县衙交涉过,他们会趁夜撤开关卡,放我们过去。”
马上骑士淡淡“嗯”
了一声,微微撩开纱帽,偏头看了三水县城郊外一眼。
“让那边以消耗他们实力为主,一路缠战便可,不要死拼,以免对方鱼死网破,害我等实力受损。”
“是。”
那人应了一声,随即愤愤道,“那群混账,竟然在京中害了兄弟们一把,否则凭我们的力量,早已将尧羽卫都留在三水这里。”
“我们的战场不在这里。”
银衣人淡淡道,“再说谁说咱们被纳兰述害了?”
那人愕然地看过来。
“阴谋阳谋,尔虞我诈,从来不看一时得失。能够转败为胜,或化不利形势为有利,才是真正的强者。”
银衣人一笑,“纳兰述确实出乎我意料,竟然诈去了名单,可是他心太贪,还想用那名单,引诱纳兰君让牵制我。如今我因此被贬出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我还得谢谢他。”
“那是。”
骑士兴奋地道,“朝廷怀疑您掌握红门教,却又没有证据,害怕您在燕京作乱,便找个借口贬您出京,还特意选了最贫瘠的清平郡让您做郡守,他们以为红门教在那里没有力量,却不知道……哈哈。”
“红门教的全部名单,怎么可能掌握在任何一个人手里。”
银衣人含笑,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它只能在这里。”
夜色里那人手指修长如玉雕,一双眸子笑或不笑,都似带三分喜意,那喜意却又微凉,让人想起雪地里潜伏捕猎的狐。
沈梦沉。
本应在京为燕京盟民区事件善后奔走的右相大人,现在正在奔向冀北的路上。
“冀北大军果然追随成王妃而去,在边界中桐山附近被朝廷埋伏的边军,穿插分割,困死当地,负责指挥的刘将军暗中递信,说围而不攻时间久了,也难以对朝廷交代,请您必须早下决心。”
沈梦沉并没有立即回答,悠然看着灰沉沉的天色,淡淡道:“快下雪了。”
他遥望着冀北的方向,一抹清浅的笑意掠在唇角,“冀北风俗,立冬之日,合家团聚。咱们的成王殿下,也该传茶斟酒,了。”
立冬之日。
冀北成王府。
成王一大早起来,便觉得心神不安,传来王府参事问了问,说暗中保护王妃的那路三万大军,已经到了尧国边境,一路平安,没有什么不好消息。
“边境最近大雪,消息来往比较慢,王爷且放宽心。”
王府参事恭敬地道,“左右不过几天,定有更确切消息。”
“调拨大军,终究是大忌,而且也不能随王妃进入尧国境内。”
成王支颐叹息,“要是尧羽卫在,就好了。他们是尧国人,路途熟悉,行事又方便。”
“大军纵然不能跟随王妃进入尧国境内,但陈兵边界接应王妃,威慑尧国乱党,还是没有问题的。”
参事笑道,“虽然越了边境,但您安排了一批‘羯胡扰民匪徒’,让大军以驱逐外虏的名义出冀北境,想来朝廷就算知道了问起,也可以交代。”
成王嗯了一声,出神半晌,对自己这个亲信笑道,“心神不宁,怕不是因为军队在外,而是不习惯。这二十年来,立冬之日,都是一家在一起和和美美,今年……王妃不在,述儿不在,迁儿也……”
他住了口,神情怅然,参事凛然垂头,不敢答话,心想王妃和睿郡王也罢了,二公子还是别提的好。
纳兰迁被软禁已有一年多,成王几次想要将他放出来,但碍于王妃的提醒,想着这个儿子确实胆大包天,也该磨练下心性,最终按捺了下去,一开始还会去看看,后来也少去了。
他“磨练心性”
这话自然也对府中上下人等说过,下人们揣摩上意,又见二公子迟迟不被放出,心中渐渐也有了想法,爬高踩低作践冷遇之类的事便也多了,不过当成王去看望纳兰迁的时候,自然一切又有不同。
当然这些,成王是不知道的。
成王起身,在空荡荡的殿中百无聊赖地坐了半晌,几个儿子和小女儿都来请安,自从纳兰迁被软禁后,成王采纳王妃意见,不允许庶子们再在府中居住,远远打到各处军营里去,所以儿子们请安过后,都还要各自出城回营,刚才还热闹的银安殿,转眼又清寂了下来。
只留下一个嫡女纳兰逦,唧唧哝哝地和他说想娘想哥哥,成王听得越怅然,携了女儿的手道:“走,看你哥哥去。”
纳兰逦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撅嘴道:“什么呀,我才不要去看他。”
“女儿家不要这么小家子气。”
成王慈爱地拍拍她的脸,“你忘记了?小时候,你迁哥哥对你很好的。述儿小时候身体不好,倒不怎么和你亲近,每次都是迁儿带你玩。”
纳兰逦扁扁嘴不说话,乖巧地挽起父亲的胳臂。
成王笑了笑,心情愉悦,纳兰迁从来都是他除了纳兰述之外,最爱的一个儿子,他是他的宠妾所生,如果不是后来他一心要娶王妃,并为她不再有任何妻妾,这个宠妾,原本有机会最起码扶个侧妃的。
因此一直有份歉意,只觉得亏欠了这个孩子,后来这孩子性子暴戾凶恶,他也自觉自己有责任。
父女两人没带什么随从,一路散步到了纳兰迁软禁的静园,他们并没有通知那边准备,但早有消息灵通人士,一溜烟地奔去了静园。
“快快!”
负责管理静园的一个管事着急地吩咐小厮,“快将蛛网扫扫,院子里的杂草拔一拔!”
“快去库房拿被褥,那种狼皮褥子!”
“点火盆,廊上一个,屋里一个!”
“开窗!赶紧通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