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琌倒在,仰着头看着她。她手烛火照在他眼睛里,有一瞬间,让她想起冀县那个夜晚。虽然他现在虚弱,但他目光,与当初火光坚定视线重合了。
姜小乙忽然觉得自己在这落井下石没什么意思,撇撇嘴,坐回一旁。
韩琌:“你与他亲近?”
姜小乙:“你说大人?当然亲近了。”
静了片刻,韩琌喃喃问道:“你觉得他是个怎人?”
姜小乙:“你怎么对大人如此好奇?”
韩琌神色幽幽,不知想起了什么。
“之前,师父总是念着他……”
姜小乙坐直身子。
“师父?你们真是师兄弟?那大人怎么不认识你?”
韩琌:“是在他走后才入,师父处处拿和他比,处处对不满意。他更喜欢师兄,他不想胜过师兄,也不想忤逆师兄,好恨!”
姜小乙觉得有些好笑,道:“那没办法,十根手指还分长短呢,做师父自然也有偏向。为什么不讨人喜欢,你自己反省去吧。”
韩琌眼眸微低,含带着一丝冷意,低声道:“最后一次见面时,问过师父,在他眼,和师兄到底有什么差别?”
“你这问了?”
姜小乙好奇问,“师父怎么说?”
想起那一日,韩琌眉目更为收敛了,眼底留下一层深深黑。
“师父说,‘你师兄是佛国莲花,可惜生在了人间,你也配和他比?’又问,‘师兄是佛国莲花,那是什么?’师父说,‘你是池塘下烂泥,这辈子也没有头之日,哪也别去,就留在山里陪吧。’”
姜小乙哑然。
韩琌眉峰淡淡挑起,轻声道:“对师父说最后一句话,就是——‘您说得真对。’”
最后一句话?
韩琌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姜小乙以为他不舒服,连忙起身探查,没想到他是在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根止不住笑意,好不容易稳住息也被打乱了,身体痛楚翻倍袭来,他满头虚寒,脸疼得变形抽搐。
此种状态下,他非但没有调整内息,反而笑得更大声。笑着笑着,他嘴角流下鲜血,眼涌热泪,整个人看起来怪异而癫狂。
姜小乙莫名有些害怕,不禁道:“你别笑了!”
韩琌猛瞪向她,沉静双眼闪着刀锋似寒冷。
“其实……连烂泥也称不,不过是个欺师灭祖罪人,一定不得好死。”
他冲着她笑,嘴角和眼角都是血光,他认认真真建议道:“要不,你杀了吧?”
姜小乙紧紧抿着嘴唇。
韩琌歪歪头,目光忧愁而哀伤,声音忽然变得十分轻柔。
“你就成全吧。”
姜小乙:“你不要胡言乱语!”
韩琌一顿,脸色又蓦然阴冷起来。
“这人命一向硬,不求死,没人能杀得了。这是最好机会了,你现在不杀,将来会拖着整座王朝一起陪葬。”
他变脸度之快,看得姜小乙心毛。她终于忍不住,进了牢内,一记手刀将其砍晕。
她重新锁,离开大牢,心口砰砰直跳。
好巧不巧,她走了不远,就见府衙大院内有一个小莲花池。现在不是花季,池子里飘了几片浮萍。
池子打得十分干净,清可见底。姜小乙走近,在池边愣了久,忽然现池央泥里,萌生了一棵新芽。
晚风吹来,姜小乙抬起头。
她对着天空颤声问:“老师父,你说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真更喜欢大人吗?重明鸟又对你做了什么?”
自然无人应答。
夜空星光璀璨,天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