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一根浮木,下一秒就要被风浪吞噬了,手紧紧抓着沙上的坐垫,用力到指节泛白。
“我不要你道歉,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跟我说,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我跟你说过的你可以依靠我,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够好,没有资格进入你的生活?你如果开了口,我们本不用分开这么多年的!”
高善予注视着他,眼睛里水雾弥漫,明明是纯净得如同小鹿般眼睛,此刻却透着一种倔强。
“我怎么开口?你要我怎么开口?从小到大,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自己可以,因为身边没有其他人了,不可以也得可以,我的生活只教会我这些,我已经把这句话刻骨子里了。
我是个要强且骄傲的人,我的自尊心没有办法让我说出我过得如何不好,也没办法让我开口向任何一个人求助。
你没有错,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没办法说出来,我就是这样的人。
就像自卑的人没法骄傲,内向的人没法豪放,优雅的人没法粗鲁,你能明白吗?
你跟我说“你要学会求助,要学会依靠我,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就好比于跟一个抑郁症患者说“你要开心,要积极乐观,凡事想开点就好了”
,这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他也不想抑郁,他也想快乐的,可你这几句话根本治不好他。
而且我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帮我,你要我怎么办?继续跟你在一起,跟你结婚,然后把那些不好的事情带入你的生活吗?还债、骚扰、还有一个贪婪的父亲,这些我不能不管,但本来就不是你应该要承受的,把你拖进来,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我做不到,那样我会觉得自己特别卑劣。。。。。。”
她每说一句话声音就嘶哑一分,身体颤抖着,像秋风中飘落的枯叶。
手指握紧了衣袖,指甲深深陷入肌肤里,却也不敢松开一丝一毫。
眼睛里的泪珠大有夺眶而出的架势,可是她咬着唇,吸了吸鼻子,仰着头愣是没让一滴眼泪流下。
到底是什么把她打磨得这么要强?
宋时年此刻就像在进行一个没有打任何麻药的心脏手术。
从心包开始,被一层一层地剥开。
而后锋利的刀刃切开他的心腔,破坏掉所有的瓣膜,最后断掉了与心室连接的动脉。
他疼得无法呼吸,血液循环停止,身体坠入一片极寒。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大手环绕在她的后背,把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痛苦和隐忍都吞噬在自己的胸膛里。
“都过去了,我在,想哭就哭,不要强忍着。”
一个人再苦再难的时候,高善予都不会哭,但突然间有人关心她,在乎她,告诉她其实她不是一个人,这种感觉真的让人非常想哭!
她额头抵在他宽肩上,顷刻间泪水决堤而涌,雨水也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她的哭声融入雨声,听得让人心碎。
“对不起。。。呜呜呜。。。我也不想离开你的,可是我当时就是没办法做出别的选择。”
宋时年能强烈地感受到衬衫被滚烫的眼泪打湿一大片,仿佛要将他的皮肤烫出一个窟窿来。
强烈的灼烧感。。。。。。
好痛。。。。。。
她的哭声像破碎的玻璃,细碎却锋利,让他顿时间千疮百孔。
他眼尾猩红,让她释放,自己却强忍着眼泪。
两个人里需要一个当坚固的城堡,那他就是那座城堡。
他心爱的女孩已经独自受了很多苦,他想给她一方温暖又自在的天地,让她在里面做个快乐幸福,无忧无虑的人。
“哭够了就抱抱我。”
想让她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听着她哭又心疼万分。
高善予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哭声渐渐停息,宋时年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眼底一片温柔。
他微微弯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唇贴着她细长的脖颈。
“糕糕,除了你,这世界上没有人喊我阿年了。”
“我很喜欢这个称呼,所以留在我身边,喊一辈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