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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第3页)

在第一部分中,屈原开始露面。文章交待了故事生的背景、环境以及主人公的特定情况。时间是在“既放”

之后,即屈原因坚持爱国的政治主张遭到楚顷襄王的放逐之后;点是在“江潭”

、“泽畔”

,从下文“宁赴湘流”

四字看来,当是在接近湘江的沅江或沅湘间的某一江边、泽畔;其时屈原的情况是正心事重重,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文中以“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八字活画出屈原英雄末路、心力交瘁、形销骨立的外在形象。

第二部分是文章的主体。在这部分中,渔父上场,并开始了与屈原的问答。对渔父不作外形的描述,而是直接写出他心中的两个疑问。一问屈原的身份:“子非三闾大夫与?”

屈原曾任楚国的三闾大夫(官名),显然渔父认出了屈原,便用反问以认定身份。第二问才是问话的重点所在:“何故至于斯?”

落魄到这步,当是渔父所没有料想到的。由此一问,引出屈原的答话,并进而展开彼此间的思想交锋。屈原说明自己被流放的原因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即自己与众不同,独来独往,不苟合,不妥协。由此引出渔父的进一步的议论。针对屈原的自是、自信,渔父提出,应该学习“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的榜样,并以三个反问句启屈原“淈泥扬波”

、“哺糟歠酾”

,走一条与世浮沉、远害全身的自我保护的道路。他认为屈原不必要“深思高举”

,从思想到行为无不高标独立,以致为自己招来流放之祸。渔父是一位隐者,是道家思想的忠实信徒。老子说:“和其光,同其尘。”

(《老子》)庄子说:“虚而委蛇。”

(《庄子·应帝王》,后世成语作“虚与委蛇”

)渔父所取的人生哲学、处世态度,正是从老庄那里继承过来的。他所标举的“圣人”

,指的正是老、庄一类人物。儒家的大圣人则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论语·卫灵公》)坚持“苏世独立,横而不流”

(《九歌·橘颂》)的高尚人格的屈原,对于渔父的“忠告”

当然是格格不入的。他义正辞严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思想、主张。他以“沐者必弹冠,浴者必振衣”

的两个浅近、形象的比喻,说明自己洁身自好、决不同流合污的态度。又以不能以自己的清白之身受到玷污的两个反问句,表明了自己“宁赴湘流”

,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屈原在《离骚》中就曾旗帜鲜明表示过:“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渔父》中的屈原,正是这样一个始终不渝坚持理想、不惜舍生取义的生活中的强者。司马迁将《渔父》的文字作为史料载入屈原的传记中,当也是有见于所写内容的真实性,至少是符合屈原一以贯之的思想性格的。

全文的最后一部分,墨集中在渔父一人身上。听了屈原的再次回答,渔父“莞尔而笑”

,不再答理屈原,兀自唱起“沧浪之水清兮”

的歌,“鼓枻而去”

。这部分对渔父的描写十分传神。屈原不听他的忠告,他不愠不怒,不强人所难,以隐者的然姿态心平气和与屈原分道扬镳。他唱的歌,后人称之为《渔父歌》(宋人郭茂倩《乐府集》第八十三卷将此歌作为《渔父歌》的“古辞”

收入),也《沧浪歌》或《孺子歌》。歌词以“水清”

与“水浊”

比喻世道的清明与黑暗。所谓水清可以洗帽缨、水浊可以洗脚,大意仍然是上文“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的意思,这是渔父和光同尘的处世哲学的一种较为形象化的说法。

最后这一部分,不见于《史记》屈原本传中。从全篇结构来说,这一部分却是不可或缺的:它进一步渲染了渔父的形象;渔父无言而别、唱歌远去的结尾,也使全文获得了悠远的情韵。不少研究者认为《渔父》这篇作品是歌颂屈原的。但从全文的描写、尤其是从这一结尾中,似乎很难看出作者有专门褒美屈原、贬抑渔父的意思。《渔父》的价值在于相当准确写出了屈原的思想性格,而与此同时,还成功塑造了一位高蹈遁世的隐者形象。后世众多诗赋词曲作品中吟啸烟霞的渔钓隐者形象,从文学上溯源,都不能不使我们联想到楚辞中的这篇《渔父》。如果一定要辨清此文对屈原与渔父的感情倾向孰轻孰重,倒不妨认为他比较倾向于作为隐者典型的渔父。

《渔父》是一篇可读性很强的优美的散文。开头写屈原,结尾写渔父,都着墨不多而十分传神;中间采用对话体,多用比喻、反问,生动、形象而又富于哲理性。从文体的角度看,在楚辞中,唯有此文、《卜居》以及宋玉的部分作品采用问答体,与后来的汉赋的写法已比较接近。前人说汉赋“受命于诗人,拓宇于楚辞”

刘勰《文心雕龙·诠赋》),在文体演变史上,《渔父》无疑是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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