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将钱塞到兜里的动作微微一顿,低着头轻轻笑了下,&1dquo;算是吧。”长街有潮热的夜风吹过,他抬眸看了眼谢景。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他总觉得这人的面容有几分熟悉,像是从前在哪儿见过。
第4章手机
王悦背着箱子往回走,路上去二十四小时都开门的药店买了点消炎药。
今日这买卖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的。他把消炎药敷在了脸颊下侧的化脓伤口上,刺痛感传来,他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这身体确实比不得他从前那副身子骨,虚太多了。
他去了店里,没推门进去,而是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凌晨的星光铺满了小巷子,照的白墙上爬山虎的叶子一闪一闪的。
大花听见动静从墙洞里钻出来,一双眼碧幽幽的,王悦偏头看了它一眼,它轻轻跃入了王悦的怀中,找了个暖和的地方枕着尾巴睡了。
王悦轻轻摸着它的背,脸上带着笑意。
少年和猫相依为命,这一幕落在了一直跟在王悦后头的谢景眼中。
凌晨的巷子里头,少年抱着猫坐在台阶上,低头的样子瞧上去很温柔。
谢景插着兜立在巷尾,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跟着王悦,这个少年身上有种莫名吸引他的气质,这气质很抓人,又兴许只是种错觉。谢景望着王悦,这些日子心头一直沉沉浮浮许多事,太久没这么宁静过。
王悦在现代待了一年多,这里也没人整天鼓捣着要行刺他,他警觉性一落千丈,完全不知道有人跟在自己后头跟了一路,他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拿出钥匙开了店门,趴在桌子上搂着猫睡过去了,这晚他梦到天上在掉钱,他捡了一晚上。
那一夜后,他没再见过谢景,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薅完毛就是一拍两散。
王悦依旧在丧事店里打杂混日子,闲暇时分会拿本地摊上买的便宜史书坐在柜台前翻两页,看看魏晋过后这一千八百多年来的风云变幻,看历史的洪流席卷这大千世界,将千百年来一切的荣辱沉浮冲刷得干干净净。
魏晋之后,又有隋唐,隋唐之后又有宋元,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刹那间便是风流云散两千年。
街上来往的行人没人想象得到,这搂着猫安静读书的少年,曾经是魏晋公卿堂前的炙手可热的高门秀,随手写了&1dquo;得意”二字卖出了黄金千两。
王悦靠着柜台搂着橘黄色的大猫,读着晋书上寥寥几记载,默念着熟悉的几个人名地名,视线忽然停了一瞬,落在一个熟悉的人名上。
后世之人纵观这东晋百年历史,对东晋的皇帝大多颇有微词,东晋偏安江左一隅,外有强敌环饲,内有士族门阀凌驾于皇权之上,这局势使得东晋的皇帝们似乎天生骨头就软一些,后世对东晋诸位皇帝评价几乎都不怎么样,除却一人。
晋明帝司马绍。
年纪很小的时候,皇子一句&1dquo;日近长安远,举目见日,不见长安”曾让无数长安南渡而来的衣冠老臣泪洒长襟。这是东晋历史上评价奇高的一位少年皇帝,从王悦死的那一刻算起,他和这位皇太子满打满算刚好相识十五年,从亲如兄弟到无端反目,不过也就是近几年的事。
他还记得第一次读到这人的结局时,他失手打翻了王老头刚沏好的热茶,滚烫的开水泼了他一手,他愣住了。
他确实没想到,司马绍会死的这么早,年仅二十七,皇位不过坐了三年。
这人还没来得及回到故乡长安,没来得及恢复北土,就随着史书上一两句模糊记载永远消失在了历史中。居然是病逝,王悦刚看到这一句的时候,太不可置信。
少年空负凌云志,欲揽神州静胡沙。
那一瞬间万千思绪在心头涌动,许多愉快的不愉快的往事都汹汹而来,王悦慢慢合上了书。
他抬头看向门外,人来人往,正午的阳光把小巷子照得亮亮堂堂。
好像都还是昨天的事,其实原来都已经快两千年了。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半月过去,王乐放暑假了,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十二三的小姑娘已经快野疯了。
王悦依旧在老巷子里的丧事店里混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七月又八月,八月又九月,转眼就是秋,日子平静得有些不真实。
这一日,忙活了一天的王悦在店里关门后照常去王老头侄子的手机店里帮忙。
王悦确实提不起什么兴和现代人交朋友,也无所谓钻营,他现在过得是太平犬的日子,得过且过,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王乐和攒钱上头,平日里装老实人装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老实人好呀,要操心的事少,哪里像他从前活得累死累活的。
王悦像往常一样在隔间收拾东西准备上街贴膜,忽然余光瞥见一样东西,他手里头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了眼。
七零八落的手机零件在角落里胡乱堆着,桌子边缘随意地放着一部手机,那耀眼的土豪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视线。
王悦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根本不配套的土豪金苹果手机壳硬生生地按在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黑色手机上,同样不配套的钢化膜贴歪了,右下角突出一小道,摸上去很划手。王悦翻过来看了眼,果然瞧见手机壳右下角生硬地刻着两个字。
谢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