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以為宋令枝如金絲籠中的黃鸝,她擁有絕美的相貌、美妙的歌喉,沈硯可以隔著金絲籠打逗樂。只是他不曾想到,有朝一日黃鸝走投無路,也會亮出尖銳利爪。
沈硯淡聲輕笑,忽然覺得鮮:「倒還不算蠢笨。」
地上那護衛還捂著眼睛,哀嚎聲不絕。
沈硯手中的馬鞭乃是玉柄竹節狀,前方帶有尖錐,那護院半張臉都汩汩流著血,好不瘮人。
宋令枝驚恐別過眼睛,雙手冷得厲害,心口又一次湧起恐慌。
早有金吾衛上前,拖著那人離開,血痕道道留在長街。
餘下的幾名護衛連連叩磕頭:「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姑娘……姑娘饒命,小的日後再不敢了,再也不管了。」
「他們、他們也沒做什麼。」
踟躕片刻,宋令枝終於心不忍,她抬眸,小心翼翼覷著沈硯的臉色。
除剛剛傷了眼睛那人,其他人都只想尋雲黎罷了,並無過錯。
沈硯漫不經心:「枝枝是在為他們求情?」
宋令枝紅唇囁嚅:「……可、可以嗎?」
攥著沈硯衣袂的手指瑩潤細白,許了用了力,宋令枝指尖透著淡淡的粉色。
薄粉敷面,楚楚動人。
沈硯默不作聲收回視線,往後望一眼。
金吾衛有條不紊退開半丈,數十個護院點頭哈腰,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得一乾二淨,猶如虎口脫險,死裡逃生。
沈硯面無表情,翻身下馬,攬著宋令枝走進馬車。墨綠車簾挽起,角落昏暗,一人一貓躲在白芷身後,瑟瑟發抖。
「不要看見我不要看見我不要看見我……」
雲黎背對著車簾,身子抖得厲害,雙手卻從未鬆開手中的白貓。
轉望見沈硯,雲黎如見到鬼一般:「你你你……」
「活閻王」三字差點脫口而出,雲黎抱著貓,屈膝福身:「雲黎見過三殿下。」
她轉而朝向宋令枝,「今日之事多虧宋姑娘出手相救,改日我定親自登門……」
思及宋令枝同三皇子住在一處,雲黎硬生生將「登門」二字咽下,改口,「改日我定親自道謝,雲黎……雲黎還有事,先、先告辭了。」
惹出如此禍事,她本來還不敢回府,如今卻覺得十個雲老頭也沒沈硯可怕。
抱著阿梨踉踉蹌蹌一路跑遠,須臾,雲黎又顫巍巍折返,輕手在馬車外敲了兩三下。
車簾挽起,入目是宋令枝一雙盈盈杏眸。
雲黎悄悄鬆口氣:「宋姑娘,雲黎方才有一句話忘說。」
宋令枝不明所以。
雲黎揚起唇角,眉眼彎彎:「雲黎並無入府之意,只願宋姑娘和三殿下長長久久,告辭!」
長久的沉默,翠蓋珠纓八寶車穿過長街。洋漆描金案几上供著一方青窯美人瓢,另有紅蓮數枝。
花香氤氳,高几上還有一個暖手爐,是白芷近日特為宋令枝備的。
鎏金琺瑯手爐抱在懷裡,宋令枝卻仍覺周身冷冽。
沈硯就坐在馬車對側,宋令枝抬便能望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