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章峰在门口扔掉手中的烟头,用脚踩了踩,然后捡起来,扔进了门旁的垃圾桶。
垃圾桶底,已经铺满了烟头。
林章峰走了进来,老马立刻站了起来,把床旁的凳子让了出来:“连长,你坐。”
林章峰好像并没有听到老马的话,伸手拉过吊瓶的塑料管,认真看了看点滴的度,然后又看了看吊瓶里的液体,像是一个查房的护士。
他自言自语道:“这瓶液体,恐怕还要输个把小时。”
张恒宁扭头看了看来人,的确是连长。
不过两天时间,这个声音,就嘶哑得有点不像连长了。
林章峰扭头看着老马:“老马,你去睡一会儿,这两天你都没怎么睡觉。”
老马连忙说:“连长,我不困,我就在这儿陪陪张恒宁,他刚醒,还需要人照顾。”
林章峰点点头,说道:“也行,你坐这儿眯一会儿也行,也就是个肺气肿,高原上的兵谁没遇到过,正常现象,没什么大碍,过两天也就好了。”
林章峰一直和老马喋喋不休,仿佛这个房间里除了他俩,别无他人。
躺在床上的张恒宁,形同空气。
和老马交待完,林章峰就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嘶哑的声音从背影里飘了出来:“新兵蛋子,不行就不行,逞什么能!32个新兵,12个人在路上就当了狗熊!量力而行的狗熊,熊到车上,也能接受。唯一一个想当英雄的,最后不也成了狗熊?还熊到卫生所了!自不量力!丢人!”
说完这些,林章峰迈开大步,走出了房间。
“班长,这是哪里?”
听到林章峰的脚步声走远了,张恒宁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营部卫生所。”
老马说道。
“连长看起来很生气,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恒宁哽咽道。
老马挤出一丝笑容:“我们连长啊,刀子嘴豆腐心。你倒下的那一刻,他是第一个冲过来的。我都没想到,离你最近的我们,竟然落后于一个坐在车上的人!他抱起你就往车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指导员,快,给营部打电话,这儿有个新兵训练出了意外,我们马上把人送过去!让他们立即做好抢救准备!老马,你这混蛋,快特么过来搭把手,你造的孽,就负责到底!水壶带上,你跟我去!’一上车,他就把那些在车上吸氧已经恢复的新兵全部赶了下来,大吼一声:‘大刘,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看你的了!’”
老马端起床边两个水杯中的一杯,两杯水还冒着热气:“小子,要喝水吗?”
老马这么一问,张恒宁立刻就感觉到口干舌燥,喉咙里像要升腾起一股青烟。
他连忙点点头,老马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第三个杯子,从饮水机里倒了点开水,又混合了一点冷水,送到了张恒宁的手上。
张恒宁火急火燎地喝了一口,温润的细流,像甘露滴进了干涸的土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张开了饥渴的小嘴,贪婪地吮吸着每一滴液体。
张恒宁大口猛灌,一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老马着急地说:“你慢点,别急。”
等张恒宁灌完了两杯水,老马才又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连长的话还没说完,大刘的车就窜了出去,把连长的后半截话淹没在了动机的轰鸣声中。大刘真是大牛啊,开得真特么快,我一边扶着你,一边紧紧拉住把手,像个吊环运动员似的,双脚离地,在车里左摇右晃,就差来一个单臂大回环了。特别是过6o公里那几道盘山路急弯的时候,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路面还不平整,有倾斜角度。就这种路况,大刘依然车不减,我都快吓尿了,感觉车一直再往悬崖下倾斜!从车窗向外望去,都能看见悬崖底!”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把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关公爷爷、财神叔叔都拜了个遍!结果,连长的一声大吼,让我彻底绝望了,知道这些神仙就是组团来,也绝不是来救我的,而是来给我度的!”
张恒宁好奇地问道:“连长吼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