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舅舅舅妈一家,沈毅吩咐车夫去裕丰斋,那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的早点店,价格公道,用料讲究,是丰县人人都认可的老牌子。
林芝也只吃过几次,每次都觉得回味无穷。
骡车是有盖的,空间是两边是长凳子,中间可以放些货物,连车后都有一块板子,用来放牲口。
骡车里有放着给爹爹的束修与节礼,包的具是整整齐齐,林芝看着坐在对面,正襟危坐的逸之师兄,身穿洗的有些白的儒袍,头用同色的纶巾束起,一丝不苟,手上有着劳作留下的痕迹,和印象中不事劳作的读书人很不一样。
他的一双手可以写的一手好文章,也可以帮林芝劈好一捆柴,单手拎起一桶水不抖,他是顶天立地的古代男子,没有位卑则足羞,也没有好高骛远,一直沉默且珍惜地过着清贫的日子。
林芝想着,若是与他结为夫妻,也不是不能忍受的,爹爹最器重他,视为半子,嫁给他,是肉眼可见的顺遂。
就这样很好,一起去吃早点,一起回家,她的夫君应当是这样的磊落少年。
裕丰斋因为今天元宵节的缘故,生意较往常更加红火,连门店外面的街上也摆了一排桌子,来往的小二热闹又不乱,蒸笼里散在空气中的白烟,都是抚慰人心的烟火气息。
沈毅把林芝安置在一个空桌子上,问了林芝想要吃的,就转身请了小二来把桌子收拾好,他就进去点单了。
林芝被这热火朝天的气氛感染,觉得有些饿了,不多时,沈毅就端着两碗豆腐脑放在桌子上,“你先喝点豆腐脑。”
又指了一下手里油纸包着的饼子,“我去送给车老板。”
林芝笑着点头,沈毅转身快走把饼子送到车夫手里,隔着有点远,能看到车夫捧着饼子,不停道谢。
几个饼子在她看来不值几个钱,但是对于这些赚辛苦钱的劳动者来说,那就是舍不得买的好吃食。拿回去用水一泡,家里老人小孩都能吃个开心,水里还有油沫子。
林芝搅着碗里的豆腐脑,渐渐出神。
“搅成这样还怎么吃?”
沈毅把她当成小孩一样,把完整的那份换给她。
这时候小二已经端着托盘过来,把食物摆上,沈毅不动声色把林芝爱吃的摆到她跟前。
小二是个活泼的,年纪虽小,但是见识的人不少,多是娘子伺候丈夫的,少有他们二人这样,他不禁赞道,“郎君体贴,小娘子真是有福气。”
林芝脸一红,沈毅忙活的手也顿了一下。
但是都没有多说什么。
沈毅干巴巴地劝道,“吃吧。”
林芝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有一笼包子,个个有手心大小,白白胖胖,面皮的又光滑又细致,褶子数了一下有三十二个,她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去,微微烫舌尖,配料里有小葱和猪皮冻,她细细品尝着,在心里记下做法,看看自己的食谱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
还有一碗冒尖的类似于河南的胡辣汤的绘汤,有花椒和姜的香味,汤呈褐色,里面配有豆腐皮,黄花菜,豆芽与细面,还有猪血与香菇,偶有一些猪油哨子,配菜五花八门,自家做不值当,但是来这种地方,冷冷的季节,喝上一碗,浑身都能热起来。
林芝看左右几张桌子,每桌必点,她觉得这个味道好,就多喝了几口,额头都冒出细汗。
沈毅见林芝吃的开心,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透着说不出的酥麻,刚刚小二的那一句话,他听着就觉得舒畅,又怕师妹尴尬,就假装镇定,只得越严肃自持。
林芝向来心大嘴小,几样东西,尝个几口,就差不多饱了,沈毅看了一眼她的难色,“放着吧,我待会吃。”
林芝舍不得浪费食物,见他还如小时候一样,负责收拾自己的残羹剩饭,心里嘀咕,“人家好好一个秀才郎,天天吃我剩饭,真是造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