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天气回暖,二月二,龙抬头一过,这天气就越暖和起来,几乎要连棉衣都穿不住,枫林村有那爱漂亮的女孩子,已经学会了穿上鲜亮的衣裳,里面穿着稍厚一些的打底,这样显得人精神又窈窕。
林玉儿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总是用自己一头乌黑的头,斜斜梳着麻花辫,细长的刘海也垂下几条,遮住自己右边的脸,看人总是扬起左边脸,皮肤虽不甚白皙,但是正是好年纪,加上人又瘦又高挑,在这枫林村里,也是数得着的小美人,勾的村里的小年轻,天天在她家屋外晃荡,她总是略带苦恼的抱怨,“真烦,这些人怎么天天在外面?”
她的村长爷爷信以为真,每日拿着烟斗,坐在院子门前抽水烟,一看到有不正经的青年人过来,就大声问他要干什么,这些人哪里敢说,只得慌张逃走,村长爷爷更加信以为真,觉得这些年轻人没安好心。
林玉儿哪里知道爷爷真的就这样坐在门口守着,往日如蜜蜂一样围着自己转的,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连梳小辫的力气都没有,林玉儿玩弄着这些年轻小伙子,心底又瞧不上他们,可是他们的追捧与爱慕的眼神,是这枯燥乏味的农村里,难得的消遣,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这日又趁着爷爷有人找,就拿着绣活假装路过林氏学堂,正院前面林秀才带着几位学子做功课,她站在院子外面痴痴地听着,那人的样貌留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占据着她的心,她心跳的厉害,脸也烧了。
里面说着她完全不懂的之乎者也,读书人激越清朗的嗓音,讲着家国天下,仁义礼智信,那么遥不可及,这就是她最爱慕的读书人。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一男子稍大的声音传出。
林玉儿眼睛一亮,是他!耳朵竖的更尖,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她就这样站立在外面,直到有人路过,她才假装刚到。
看着自己穿着最为鲜亮的茜红色上衣,头也是新洗的,抹了头油,她有心想让里面的人看到自己,这样,这些学子都可以看到自己的新衣服,流露出与他人一般的惊艳目光,也许,他也会喜欢上。
可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敲门,见到林家的拐子良叔从里面出来,她如逃一般溜走了。
去林家一见林芝,她吓一跳,往日让她嫉妒到睡不着的女孩,像是爽打的茄子,整个人奄奄的,整个人瘦了不少,光是那样歪坐着,就是窈窕风姿。
林玉儿对于林芝,是又羡慕又嫉妒,她轻而易举地拥有自己仰望的东西,拥有着秀才爹爹,又是独女,不用下地干活,那双手,怕是除了那绣花针就没有摸过锄头。
最要命的是她还漂亮,做的饭菜飘出去的香气,村里人谁不夸赞,那些不正眼看她的读书人,却围在林芝身边讨好,一口一个师妹。
年少时的情谊,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夹杂着这些东西,再难快乐。
林玉儿压下满腹的酸水,惊讶地看着林芝,“妹妹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怎么瘦了这么些?”
林芝呆呆地凝看着她,没有回答,眼里露出颓丧的表情,她被一种未知的恐惧所控制,人生的平和与安乐,突然被笼罩上浓雾,看不清又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恍惚又暗淡,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夜里,全部都是那红色诡异的房间,和那双淫邪的三角眼。
林玉儿见她如中了邪一般,就轻轻摇了她一下,林芝如梦初醒般看着她,笑了笑,“玉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叫了你好几声,也不应,怪吓人的。”
林玉儿疑惑问道。
林芝垂着头,捏着手中的帕子,假装不在意,“没什么,就是最近小日子来了,痛的厉害,昨夜没睡好,所以瞧着有些憔悴。”
林玉儿狐疑地瞧了她一会儿,没有现什么异常,“你这老毛病了,平常就该少下厨,这天气还冷着,冰水一泡,可不就要受罪了?”
两个小姐妹又亲亲热热地做起了秀活,林玉儿忍不住说起学堂里的学子们,“哎,这男子读书了就是不一样,知礼懂礼,见到我还会行礼问好,叫我小娘子,哪里像村子里的呆头鹅,只会木讷地盯着你瞧,连眼睛都不挪一下。”
“读书人知道的事情多了,就会虚伪假扮,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总是不露出来的,咱们村里的少年郎,淳朴又勤劳,又喜欢你,可不就是变成了呆头鹅。”
林芝说笑。
林玉儿羞怯又露出不耐烦的模样,“烦死了,围着我家里转,我阿爷这几天守在院门口,见着人就问他干什么,可算是清净了。”
林芝看到她扭捏的样子,也觉得好笑你“那未婚夫就没什么表示?”
“他懂什么?天天就是想着地里的那点活计,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见我一面,手里的泥也不晓得洗干净,就这样来了。”
林玉儿很嫌弃。
林芝见过她的定亲对象,长大高大黑壮,一笑就露出一嘴白牙,是个可靠又踏实的庄稼汉子,家里有着良田几十亩,是难得的殷实人家,她知晓林玉儿是个心高气傲爱掐尖的,怕是心里瞧不上这样的人家。
“我看着就好的很,都说踏实的男人疼媳妇儿,玉儿姐姐嫁过去,可不把人收的服服帖帖。”
林芝说着好话。
林玉儿摇摇头,“还是读书人好,懂得道理多,又有学问,庄稼人从早忙到晚,又能懂什么趣儿?”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林芝心里默默地说。又想到那日遇到了淫贼,也不是披着读书人的皮,做着畜生的事。
不过有了同龄的女孩说说闲话,日子就好打的多了,林芝的心情也如这天气,逐渐从阴冷走向温暖明亮。
日子慢慢过去,再也没见到那人有什么动作,林芝渐渐放下心,觉得他不敢再欺辱自己。
一日,门外来了两个陌生的青年人,说是京城来人,求见故人。
林芝一听到京城,心里咯噔一下,关于男人的记忆如翻滚般涌上心头。她慌乱中把自己指头扎破了,血珠子一下子就冒出来,林芝把手指放到嘴巴,轻轻吮吸,血淡淡的腥味萦绕在口腔里。
她不禁想起那个人,他总是带着危险的血气,又危险又吸引,她若往前跨一步,刀光血影怕是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