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地拿出另一本草稿,似乎也沉溺于现在的惬意和安定,有时按解说也写写公式,或是画两个摸鱼的娃娃。
代宁修不一会就瞥眼过来,要是看到她犯困,一个吻就要贴上去。
当然会挨一拳,但屡试不爽。
虽然和她相处六年也经常陪她补习,同桌吃饭、聊天,可现在最像恋爱了。这一刻很美好,要是能获得更多亲昵的机会,那这一世的婚礼一定稳了。
“黎罗,你看,这道题我们做过好多次了,你熟悉这个算法…”
代宁修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在写什么?”
他一把抽走黎罗手里的草稿本。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咒语文字,写了一页又一页代宁修从没见过的咒文。
原本第一时间代宁修还认为是她觉得听课无趣就默写她学到的咒语。
可他细看这一连串的字体,不亚于让常人看到满篇死亡诅咒血书恐吓般不适。
代宁修厉声而起,双手沉重拍在石桌桌面,瞬间,所有书籍纸张,还有未吃完的食物,落在笔帽边的花瓣,全部变成黑灰腐化的细碎颗粒。
正合时机的一阵寒风吹来,黎罗和代宁修眼前看似平凡幸福的事物全部湮灭。
代宁修两手撑在石桌上,手指几乎要在大理石上留下深挖下去的裂痕,暴起的怒火即将溢出双目。
可他狠狠咬牙,紧闭双眼,皮囊上微微绽开的缝隙受他强压下来的情绪而快愈合。
他扭过头去,看向微微抖,但不敢移动也不敢声的黎罗。
“谁给你的咒语,谁让你用的?”
那声音粗犷凶悍,居高临下,威压骤降在头顶。
他的话没有得到黎罗回复。
“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呢,那些咒语什么意思,你今天准备这些是什么意思?”
声音渐渐平稳,直至变成一句似乎不怎么想知道答案的淡然提问。
“黎罗。”
代宁修已经迅调整好心情,看到黎罗深低着头,两手紧握在一起,冷汗直冒,又不忍吓到她。
他向她伸出手,想注视她的眼睛。
可他从未经受过的异常从躯体深处出警报。他的手顿住,随即是四肢的无力,他腿部一软,坐回了石凳上。
代宁修瞳中红点凝聚,自灵魂的蓬勃力量涌去抵抗那从右手指间传来的侵入感,什么东西正在抢夺他身体的控制权。
可这时他的肩头和耳边接近一股温暖,黎罗与他并排相坐,搭上来的手臂犹如清冷的雾游走而来,另一只手钻入了他的手心,将他攥紧的手掌打开与他十指相扣。
最朦胧如幻的咒语就低语在他的耳畔。
这一刻,代宁修感到自我防线的崩溃。
他还能移动的就是头部,他的黑瞳涣散,面色惨白,但不能动怒,也无法动怒,只能轻声问她:“你对我做了什么?”
黎罗金橙色的双眼进入他的眼帘:“即使你毁了桌上的一切,咒语的材料已经注入你体内了。
要是残烬加入甜汤,你一定尝得出来,那就混制成墨水,打印书卷里。
创灵咒压缩灵魂、签约咒注入灵魂,你在我的试卷上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在加载咒语效力。
我不能当着你的面念咒,但我可以无声的,陪你一起书写。”
黎罗有些不舍但作告别式的相扣他的手,靠在他肩头:
“我不爱你,也不恨你,也做不到杀你,那就尽全力封印你。这样过去的我,和未来的世界,都会好过一些。”
她也不确定咒语的效力能否完全压制住朽魔,于是耐心平静、视死如归一般地靠在他肩上,望着那本该寂寞又阴冷的塔楼被打造好的世界边境空间渲染地明媚温馨。
“甜汤好喝吗,那真是我用心做的。那些小零食嘛,是我去商业街买的,谁知被背刺了,买完就没钱配眼镜了。
我也确实因为忙着咒语材料的准备,作业一点没动,于是想找你代写是真的,顺道想出用我爱的甜汤和你爱的补习让你中招。
你一定会怪我吧。但如果咒语成功了,我们就当扯平了,很有仪式感,好吧?
但要是没成功,你要杀了我吗,你要让我尘烬吗?你已经给我准备好这一世的棺材了,对吗?”
黎罗说着话也没希望代宁修回复她,歪过头来,看到代宁修闭合着双眼,头也偏靠着她,安详宁静。
他应该沉入了意识的深海,永恒下落,听不到她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