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喜道:“果有此事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人道:“我是贩酒的,这镇江府一个月都要跑个七八回,怎么会不知道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这里的掌柜的。”
后面店小二接口道:“这位爷所说不错,如今辛弃疾大人在我们这里做知府。他上任那天我亲眼见过,辛大人足有一丈多高,长的英明神武!”
那年轻人嘿嘿笑道:“好,好,我也听说过辛弃疾大人,他是个好官,天明我就去投军。”
角落里一个老者叹了口气道:“天下总没几年太平,这仗要真打起来,老百姓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打仗都要钱,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要从我们身上榨出来么?”
那书生道:“老丈说的极是,‘隆兴’之败,史浩大人就说,钱不够,打不动。”
那老者道:“什么都要收税,征了我们这么多钱,还说没钱么?这叫史浩的是什么人,一定是个大大的奸臣。”
那书生道:“老丈这可说错了,给岳爷爷平反昭雪的就是这位史大人,他可不是奸臣。老丈又说的不错,历朝历代,也未见如今这般重的税赋。夏秋税、经总制钱、月桩钱、版账钱、耗米税、大斗收税、预借、科配、籴。此外各种敲诈、勒索,老百姓的血汗钱一多半都进了官家口袋。可为什么还说钱不够,官太多啦,你看这满大街的官儿,你随手抓上一把,十个人有五个是官儿。”
那老者道:“公子这么一说,倒也真是,我们那里县太爷光押司就四五个,衙门里都坐不下。”
书生道:“我朝这官确实是多了一点,早先太祖皇帝是因为怕有人擅权,因此多设官职,彼此节制。如今倒好,铺天盖地的官儿,管的事越来越少,每月白花花的银子俸禄倒是越越多。如此还不满足,还要各种克扣索要贪拿。这国库里的钱都进了他们口袋,哪里还有钱去打仗。”
远处墙角坐着一人,插口道:“嘿嘿,这位公子知道的可真不少。”
那书生闻言一惊,他卖弄学识,说的兴起。却忘了这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朝廷的耳目,莫不要惹火烧身,连忙住嘴不语。
过了好半天,一个四川口音的高个汉子叹了口气道:“嘿嘿,朝廷的事情么,我们也就不说了,当下老百姓日子难过,却还有更厉害的呢。”
旁边一人问道:“那是什么?”
那四川人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掠过边上那三个带剑的人,脸色微微一变,看墙角一桌还有四个劲装的大汉,脸色又是一变。
旁边那人看他模样,笑道:“你这人胆子倒小,这里一没有官兵,二没你家乡人,你怕什么?”
那四川人怒道:“谁说我怕了,你胆子倒大,你知道‘玄天宗’么?”
“玄天宗”
三字一出,如一阵寒风掠过,大堂里气氛立刻变了。就连那四个劲装大汉脸上都是一紧,只那三个年轻人相视一笑,似乎不以为意。
那少女奇道:“什么是‘玄天宗’?”
那四川人笑了笑,却不肯说话了。
角落里一人突然道:“你们都说玄天宗不好,为什么在我们简州却不是这样?我们简州也有个玄天宗的香堂,那里的香主姓黄,单名一个觉字,最是仁义不过。刚来时,我们也怕这玄天宗,毕竟都是会武功的粗人。过了一段日子,这玄天宗的人也不见凶狠霸道,不去欺负别人,也不向穷人要钱。开了些店,也都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有时候见了穷的过不下去的人家还要救济救济。时间一长,大家对这个玄天宗也不怎么怕了。
“简州城里有个有名的恶霸叫孙士林,我们都叫他孙扒皮,是个人都要被他扒下层皮来。他是知府大人的外甥,谁也不敢惹他。就在前年,他看中了一户人家的闺女。抢走了人不说,还把那家人痛打一顿,八十多岁的一个老娘生生被他们打死了。那闺女的母亲一气之下投了井。那闺女她爹疯掉啦,竟去找玄天宗的黄香主主持公道。听说玄天宗刚到简州的时候,这孙士林就找上门去,送了厚厚一份大礼,那黄香主也收了。大家都想有钱有势的都是一伙的,虽然不欺负咱们穷苦人,可又怎么会帮你个小人物去得罪孙扒皮。
“可这次大家可都想错了,那黄香主听说此事,勃然大怒,带人找上门去。我们都围在外面看,就听里面噼里啪啦的响。过了好半天,黄香主出来了,带着那个闺女,手里还提着个东西。我们一看竟然是那孙扒皮的人头。这还得了,我们都劝黄香主快跑,这孙扒皮是知府大人的外甥,这可惹了大祸啦。那闺女的爹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住给黄香主磕头,抢过那孙扒皮的人头说,众位乡亲你们都看清楚,这孙扒皮是我杀的,可和黄香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黄香主一言不带着他直朝知府大人家去了。进去后老半天,知府大人亲自送黄香主出来了,还客气的很。后来听说那知府本来是要立刻翻脸,可是冲进来的官兵都被黄香主打倒了。黄香主说,知府大人要是不服,尽管来找玄天宗。那知府听了这话一点脾气也没有了,乖乖送两人出来。自打这以后,简州城里的人有了麻烦也不去找官府啦,都去找黄香主解决。人家做事一碗水端平,谁有理帮谁,还总是偏向穷苦人。我们简州城里的人都说该让黄香主来做这里的知府才对。这玄天宗哪里坏了?要是天下多几个这样的帮会,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