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洛兰突然从死亡的噩梦中惊醒,心跳加、满头冷汗。
她梦到有人在追杀她,一直看不清他的脸,好像是戴着头盔的穆医生,又好像是戴着面具的执政官。
洛兰努力想再次入睡,可是,所有事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又一幕浮现在脑海里,让她根本睡不着。
以前封林告诉她a级和3a级的差距是人类和非人类的差距时,她还不以为然,现在终于理解了。就算她成了a级体能者,在辰砂、执政官他们手下,也压根没有反抗的力量。
辰砂以为她被穆医生吓着了,却不知道她更害怕的是他们。
毕竟,穆医生还在遥远的另一个星域,他们却就在她身边,掌握着她的生死。
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处置她?
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指挥官、身份尊贵的天之骄子,却被骗娶了一个肮脏卑贱的死刑犯。
只怕,连死亡都太仁慈,肯定会把她囚禁起来。
封林坚决反对的极端人体试验都有可能付诸实施,强迫她做配种母体,用她做活体基因培育……
洛兰越想越害怕,明明知道不应该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可是,夜深人静时,心灵变得格外脆弱,常年背负的秘密让她不堪重压,所有负面情绪像潮水一般涌出来。
想到明天一早还有训练,洛兰打开个人终端,叫机器人给她送一杯幽蓝幽绿。
一口气灌完,感觉略微好了一点。
她平躺在床上,静静等着再次入睡。
突然想起,这个时候阿丽卡塔中央行政区是白天,千旭和她一样正醒着。
念头一旦冒起,就再无法克制,洛兰打开通讯录,联系千旭。
不一会儿,千旭温和的声音传来,透着关心:“生了什么事?你那边应该是半夜,怎么不睡觉?”
阴性精神镇静剂开始挥作用,洛兰嬉笑着说:“千旭,和我私奔吧。我们离开奥丁联邦,远走高飞。”
“为什么?”
千旭的声音十分镇定,一点没有被洛兰吓着。
洛兰一会儿笑,一会儿哭,颠三倒四地说着话。
“我以为只要自己拼命努力,总能争取到一线生机,证明自己有存在的价值。可是,没有用的,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人物,斗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我不想被人憎恨地骂骗子,尤其不想被封林骂。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只有她在一直帮助我。支持我加入研究院,帮我熟悉工作,教导我做研究……我真的不想让她失望。我想报答她对我的好,可是,报恩也需要资格的,我是个骗子,连报答她的资格都没有!”
“辰砂是联邦的指挥官,就像你说的一样,年少有为、位高权重,当然是最好的丈夫人选了。可我是什么东西?一个死刑犯!一无所有,连自己的记忆都没有!我们俩一个在天,让人敬仰;一个在地,任人踩踏。如果不是我假冒公主,他肯定连看我一眼都嫌脏。等他现真相的那天,绝不会原谅我,不亲手杀了我已经算宽宏大量!”
“从踏上阿丽卡塔星的那天起,我一直活得提心吊胆,连晚上睡觉都常常梦到自己身份暴露,被送回死刑室里执行死刑。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我不明白,我没有做过罪大恶极的事,可为什么想活着会这么难?连想做自己都这么难?”
“如果我被拆穿了身份,死亡都会变成奢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堂堂阿尔帝国的公主都因为基因变成了可以交易的货物,我一个死刑犯只会变成活体试验体。千旭,我不想被注射各种奇怪的药剂!不想被强行取出卵子去培育胎儿!不想被关在笼子里观察试验反应!我必须离开奥丁联邦!你和我一起走,星际那么大,我们肯定能找到一个星球,重新开始生活。”
“不要担心治疗的事,我来做你的基因修复师。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洛兰觉得自己很清醒,一条条陈述理由,说服千旭跟她逃走,连千旭是孤儿,在奥丁联邦孤身一人、没有亲人的理由都搬了出来。
但是,她呜呜咽咽,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音讯都没有关闭,就陷入了沉睡。
千旭也没有关闭音讯,靠坐在床边,静听着洛兰的呼吸像月夜下的潮汐般轻轻地一起一伏,时不时还有一两声抽泣传来。睡梦里,她依旧在悲伤恐惧地哭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