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然极少这样注视人,如此正色起来,压迫感来得格外强烈,难以抵御。
见罗青山一下子紧张起来,他静而垂眼,声音不急不缓,字句中的命令意味却骤然逼人:“今日谈话内容,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对第三个人提及。谁都不行。”
“接着查,将所有有关妖骸的资料都找出来给我。”
罗青山颔首低声应下,然脚步跟扎了根似的,他站在原地捏了捏掌心,终是在刺痛的催使下张嘴欲言又止:“公子,二少主实力非凡,她若是突然失去神智……”
()短时间内,谁都制不住她。
“不会。()”
陆屿然掌心撑在窗边横木上,说:我看着。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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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巷尾,三座宅院相连互通,绿荫遮蔽,枝叶簌簌作响,商淮站在异域两位王族中间,要笑不笑的,三言两语丢下去,字句不算客气,但语气很是微妙,叫人挑不出刺来。
说实话,九州现在这个风云涌动的局面,商淮是真不想让这些横行无忌的外域人多待。
最好是上午办完事,下午就走。
然而事与愿违。
“究竟是有几个同族在我们这啊?”
商淮摇着一把透骨扇,往掌心一搭,发出“啪”
的清脆声响,眯着双妖异的桃花眼慢条斯理地问身边人:“在九州玩潜伏呢?”
跟他搭话的那人倒是沉得住气,明白这里是谁的主场,他说话时额心上倒竖的眼球状图样跟着闪烁,像是在有规律的张合呼吸:“商淮公子说得太严重了,若是潜伏,我们兴师动众万里奔袭前来寻找,岂不自露马脚。”
商淮啧了声,附和着点头:“倒也是。”
“这样说来,那只能是你们的血脉感召之术不靠谱啊。”
他耸了下肩,仍是笑吟吟的:“九州如今的局势你们也有所耳闻,巫山并非一家独大,我们热情好客,但不能留客人久住,这找人,还是越快越好。”
这边人还没回话,那边已经有个年轻气盛的按捺不住了,他面色黝黑,面无表情地将手腕上突起的骨刺摁回去。帝主逝去后,异域常有声音要将九州吞并,可真到了九州,才几天,他们就有点待不住了。
不能肆意活动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这边的天气,饮食,灵力,好似在冥冥中排挤他们,“相”
都有点不受控制,让人心中止不住升起躁意,此刻颇为阴阳怪气地朝商淮吐出一句:“巫山尽心费力,东奔西顾,这么多年过去,竟也没掌控九州,看来都是白用功。”
商淮看向他,云淡风轻地笑:“如此说来,我们两域倒是彼此彼此。”
那少年反应过来后大怒,被身边叔父严厉摁住肩头,以眼神警告制止,恰在此时,怀墟推门出来了。
他穿得太简朴,发冠束带也没用,任由长发从肩头淌下,然浑身气度清贵,仍于无形中摄人。身后跟着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一路走,男子一路陈情,而他始终只皱眉,不置一词。
见他出来,躁动不已的异域人老实了,商淮皱皱眉,也止住了话音。
天悬家在某种时候有近乎神异的直觉。
清正隽永的贵公子皮囊里,潜藏着凶戾的深渊巨兽,危险程度比第一次见面时不知多了多少。商淮倒是不怕,但也不会想着跟这等人物分个口头上的胜负。
也正是这个时候,陆屿然踩着空间裂隙走出来,他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与怀墟对视,问:“怎么回事。”
怀墟挥挥手屏退左右,王族之人尽皆离去,几人踏过一段弯桥,在湖心亭中落座,怀墟朝唯一站着的男子投去一道眼神,他是奚荼的胞
()弟奚幸(),而今溶族主事人之一?()?[(),并非那种鲁莽不靠谱的性格。
“血脉牵引没有出问题。”
怀墟给出结论:“奚荼在九州有了子嗣。”
奚幸眼仁震缩,心头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两兄弟一起长大,奚荼是长兄,从小就是混不吝的性格,王族子弟,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明里暗里倾慕他的人不在少数,然他志不在风花雪月,只好广交朋友,探究世间稀奇之事。
当年王族撤离九州时,不知给这位迟迟不归的少年发了多少消息,用了多少法子,甚至到后两日都有人怀疑他是死在九州了,拿命灯一看,才知人活得好好的。
时限将至,人却千呼万唤仍不出现,他们不得不撤回防线以外的外域。
这么多年,奚幸想了无数种自家兄长不愿回族中的可能,或是九州于奚荼来说有抗拒不了的新鲜,他最喜欢刺激惊奇,亦或是他被什么东西困住了,绊住了手脚。最坏的情况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这个。
足足百年,孩子都有了,家不回一次,连平安都不报一个?
这简直太荒谬了!
绝不是他兄长能做出来的事。
怀墟觉得有些意思。
奚荼这个人他没接触过,但既然此行目的是他,出发前也曾了解过。人的心境随着时事的变化总会改变,保持不了一辈子的年少天真,奚幸此刻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在他看来稀疏平常,他觉得有意思的是九州上空散布着那位帝主遗留的无形规则,这种规则克制妖气,也克制外域之人,实力越强越容易受到牵制。
说到底,一方水土一方人,这里的土壤,空气,稠密的人群,都令他们难以舒展。
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极有资质的人甘愿在此盘踞受缚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