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张小碗把家中采来卖钱的艾叶和苍术都藏了起来,这些都是实用性非常强的药材,能消毒消炎,但她还是觉得不安,但手头实在是没有银子了,她把原本储藏好,打算冬天拿来做衣裳卖钱的兔毛熬了两夜做了衣裳,以比较便宜的价格卖与了裁缝铺,得了银钱把一些较常用到的药材买到了家中。
她的紧张也传染了小老虎,小老虎明知帮不上什么忙,也上跳下窜地满地跟着张小碗跑,连学都无心上了。
张小碗不安至极,也没心情说他了,只是让他回学堂跟那位对他好的先生也传个信,让他家中多存点水和粮。
为免汪家的人日后得知了什么有话说,张小碗也让小老虎去报了个信,就让他说这怕这几日还是会热下去,到时米粮会涨价,让他们家的人现下多买一些。
哪想,小老虎去了那前院不到一会就回来了,虎着脸说他被老太婆赶出来了,那家人家说他衣裳脏,让他别进去。
“那你话说了没有”
张小碗抱着被人嫌脏的小老虎到怀中笑着问。
小老虎挺得意地一扬头,“你教的全说了,日后他们家要是没得吃的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他。”
过了几天后,张小碗的不安终于坐实,老天爷在接近一个半月也没下一滴雨后,这每天的日天竟然越来越长,黑夜短得只有短短两个多时辰,阳光竟像要把黑夜赶走一般,往往人们还没歇息一会,太阳就又毒竦地挂在了空中。
如此两天之后,人心慌慌,据说连皇帝都带着国师去天坛祈雨,祈祷世道太平去了,可过了两天,太阳还是一大早就挂在了空中,要到很晚才下去,河中的水也干涸了,连有些泉眼都有些冒不出水来了。
待到后面的河里的水也快没了,河床也全露在了外面后,小老虎也惊了,这才明白他娘前段时间为什么那么慌张,当下他的反应就是去了他家的储藏室把所有他娘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清点了一遍,默默记在心里,从吊绳上爬上去后,还围着地窖的盖琢磨了半晌,确定没人现得了,他跟他娘的吃食用物都极为安全后,他才觉得稍稍有些心安。
尽管如此,他还是防前面的人防得紧,只要那边的人不小心往他家这边看过来,他就立马拿着他的弓箭往那边瞄,作势是对着天上射鸟,但也足够把人吓得离他们的房子远远的。
天一日热过一热,这天,小老虎连身上的衣裳也不穿了,只穿了条裤子,坐在堂屋里看着外面的阳光,看着院子里他栽种的槐树。
这树就算他天天浇了好几次水,现眼看着也还是蔫气得很,看起来会干死一般。
打好的井,本来水浅得放下半丈的绳子就可以打到水,现下要放下二丈才可了
想着这些事情,小老虎叹了口气,这时见张小碗拿了一大碗米饭过来,那米饭上还盖着炒得香香的肉,小老虎肉疼地“哎呀”
了一声,斥责他娘,“娘,现在还吃什么干米饭,还吃什么肉啊,你都不知道这是啥年头了啊”
张小碗见他像个小老头一样地说着老气的话,真是哭笑不得,把饭碗和筷子塞到他手里,笑着与他笑,“赶快吃,这肉得吃完,现在日头这样毒,肉存不了多久,你得吃完了才好。”
现下是一天又只吃两顿了,不让小孩儿吃饱吃好哪成啊。
“这是腌好了的肉干,存得很久的。”
小老虎还是倍感牙痛地咧了咧牙,看着他的大碗里的米饭和肉。
“吃吧,”
张小碗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你去看过咱家的粮,吃得很久的。”
“但也经不住我这样吃啊。”
汪怀善摇摇头叹着气说道,但也拿起了筷子,塞了一块肉到他娘嘴里,见他娘嚼着肉块对他笑,他这才笑着大口吃起了饭。
其实他也知道他娘是让他吃饱了,这样他才能有力气,才能快快长大,只是他怕东西总有吃完的一天,到时候他们要怎么办才是好
唉,吃着他的朝食的小老虎心里叹着气,觉得这世间让人忧虑的事可实在是太多了。
如此又是过上了一月,这时已是大凤朝最盛热的八月了,这天上还是没有下雨,天空明亮炽热得连人抬头看一眼都看不得几眼,连多看一眼都眼花。
小老虎这天一大早起来,趁着日头还足时出去转了一圈,回后来小脸一片沉重,对张小碗用着小老人一般的口气说,“地里没熟的粮都被割回去了,湿稻杆里还有点水,小栓子他们拿这个当零嘴嚼着吃,有好几家的兄弟要把家中姐姐卖了”
说到这,小老虎主动爬上了张小碗的膝盖,坐在他娘的膝盖头上,依着他娘瘦小的肩膀有些难过地说,“不过就算是卖,也没人家买得起了,听说现在糙粮要半两银两斤了,这谁家吃得起就算那富户人家都吃不起干饭了。”
张小碗“嗯”
了一声,抬抬头眨掉了眼睛里的湿意。
“娘,我不吃干饭了,我们喝粥吧。”
小老虎又说道。
张小碗又点了点头。
“娘,我们晚上等日头落了,去看看刀叔和刀婶婶吧,我们挑两担水去。”
“挑不得,拿罐子装了,背在篓里放着。”
“嗯”
“要是有人见着了,怕是会过来抢。”
张小碗有些怆然地笑笑,“这日头要是这样挂着,不降下去,儿子,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
灾害年间,百里伏尸的景象张小碗以前亲眼目睹过,而现在的光景比她多年前在家乡遇过的更要厉害多倍,要是时日一长,这水源都枯竭了,地里作物全部死了,人去哪找吃的怕真是树皮草根都要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