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指正坐在篝火边上,和庄客们低声说笑着什么的徐乐。
“……这位乐郎君,是个运道好的,落草就有名震神武的徐太公呵护。徐太公倒下了,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来走这条路,偏偏撞上王太守和刘鹰击帮他把道路收拾干净了!瞧着我们一路太清闲,什么活儿都是他的庄客干,现下想给咱们兄弟找点事情呢。”
几名侠少一起望去,篝火将徐乐英挺的面孔映得轮廓加倍分明,纵然身在荒野,但这名乐郎君仍然一副风流蕴藉,宛然五陵少年出来踏春郊游的模样。让几名这些日子过得颇为惨淡的侠少忍不住就觉得眼角直跳。
一名侠少愤愤的道:“那大哥如何说?”
宋宝冷哼一声:“该睡觉睡觉,谁耐烦搭理他!韩约是小门神不假,我也是神武铁飞燕!这一趟走完,到时候在算账,三成是酬劳,还得有谢礼!”
另一名侠少凑:“我瞧着乐郎君那匹马不错,大哥得了,异日河东投军。唐国公识得英雄,论不定河东鹰扬府越骑营里,就得给大哥留个位置!”
鹰扬府中,越骑营毫无疑问待遇最高,王仁恭的马邑鹰扬府越骑营骑士,每月人能拿两贯开皇足文,走在哪里都是高人一等。
被兄弟们一句话撺掇得心热,宋宝狠狠剜了正拴在一旁吃草的那匹红驹一眼,招呼诸人:“那是将来的事情,现下睡觉!”
第六章值夜
篝火燃动,徐乐坐在一块石头上,笑吟吟的看着庄客们在谈笑。
这些庄客都是徐家闾带出来的,爷爷也教传过一些武艺,就为了保家护村。
但庄客毕竟是庄客,学了点本事也就是老实种地。才上路的时候,比之意气风,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宝那群侠少,庄客们有些畏缩。
但是十几天下来,于途除了辛苦更没碰上其他事情之后。这些侠少们耐不得餐风饮露有些委顿下来,庄客们不仅耐得辛劳,还给磨砺出一点胆气来了。现下围坐篝火,啃着干粮也是笑声不断。
也不知道真遇到敌人会不会给打回原形。
说实在的徐乐自己也是第一次走远门,徐乐从来没有感到一丝惶恐畏惧。胸中所有的,全是跃跃欲试。天地越是广阔,前路越是莫测,徐乐只觉得自己越是有兴味。
这般少年勇气,只能说是天生。
宋宝几名侠少,坐在不远处,对着这里指指点点说笑。有人目光只是在自己座骑上流连。然后几个人也不布置夜中轮班警戒,扯过毛毡,寻一个避风处倒头就睡。
这还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爷爷庇护下才有的那么一个乐郎君名头,真的是镇不住人!
看庄客们一个个面上都露出了不忿的模样,徐乐笑着摆手:“都去歇息吧,一路上大家都辛苦了,上半夜韩约,下半夜就是我值夜。大家养足精神,明日多走一点,早点出这见鬼的山!”
庄客们笑着摇头:“上半夜是韩约这犟牛,下半夜咱们上就是,哪里用得着乐郎君辛苦?”
庄户汉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肠子,几句话就算说定。再加上一路下来,实在行得乏了。就着火堆喝了热汤吃过干粮,倦意简直是已经慎到了骨头里。
庄客们互相道了乏,再瞅瞅宋宝那几名侠少转瞬间就有人已经鼾声大作,一个个扯过毡子,也纷纷寻了避风处,倒头就睡。
篝火噼啪响动,而在火堆旁还清醒着的人,就是一坐一立的韩约徐乐两人而已。
寒风呼啸,松涛阵阵,头顶银河经天。
徐乐站起身来,扫视了黑沉沉的周遭一眼,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对韩约轻声道:“宋宝铁飞燕名气好大,却瞧不上我,不听招呼。今夜他是指望不上了,万一有事,我们俩并肩上罢。”
韩约绷紧了脸:“真的有事?”
徐乐摊手:“我哪里知道?只是听见了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感觉有些不对罢了。爷爷教的这些本事,我又没验过,谁知道这感觉准还是不准?”
韩约只是摇头,压低了声音:“乐郎君,宋宝不知道你的本事,我从小一样和你一起在老太公手里磨出来的,知道乐郎君你厉害……但是今夜遇事,你护着乡亲们,我一个人上。”
徐乐一笑:“你也瞧不起我?”
韩约认真的看着徐乐:“我娘交代了,一路上不能让乐郎君你冒险。我们韩家当年都是在老爷子手里救下来的。乐郎君你伤了根汗毛,就是我们韩家对不起老太公。”
韩约咧嘴一笑:“……你知道我听老娘的话,乐郎君你就别让我为难了。”
徐乐回望韩约,比起徐乐僻处乡里,却天生一副世家子弟气度。韩约就是最朴实的边地男儿模样,粗眉大眼,结实诚朴。虽然才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经厚重得如一座山也似。
自己打小和韩约一起长大,这韩约就如自己的影子一般,这么些年来,从来未曾离开左右。自己叛逆时候和侠少厮混,但有不开眼的家伙挑衅,韩约就能如疯虎一般冲上。自家这乐郎君的名声,小半靠自己豪爽开朗,对了那些侠少的脾气。小半是仗着当年爷爷的威名,剩下小半,就是靠着这韩约打出来的!
现在爷爷倒下,遮天巨树不在。可总有这韩约站在自己身后。
迎着韩约诚恳的目光,徐乐终于拍拍他肩膀:“我去睡觉,下半夜我来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