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阻止了她。&1dquo;外星生物研究记不得删除。”
也许即使没有这个防护措施她也下小了手。父母不止一次告诫她:不应该删除任何东西,不应该遗忘任何东西,知识是神圣的。这种观念深深植根于她的灵魂,比任何教条更加根深蒂固。她进退两难:知识杀害了皮波;可要毁掉知识,等于让父母再死一次,等于毁灭他们遗留给她的一切。她不能保存这些知识,又不能毁掉它们。两边都是无法逾越的高墙,缓慢地挤过来,压紧了她。
娜温妮阿做了惟一一件能做的事:用一层层加密手段深深埋葬她的现,只要她活着,除她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现。只有当她死后,接替她工作的外星生物学家才能见到她埋藏在电脑里的秘密。
还有一种情况例外。如果她结婚,她的丈夫可以接触她加密的任何文件,只要他有这个愿望。这好办,不结婚就是。这个容易。
她看到了自己的来来:黯淡、无望、难以忍受又无可避免她不敢寻死,但也很难算活着。她不能结婚,自己连想都不敢想一想那个秘密,唯恐那个致命的真相,又在不经意间被透露给别人。永远孤独,肩头是永远无法卸下的重负,永远怀着负罪感,渴望死去却又被宗教观念束缚,不敢主动寻死。她得到的惟一慰藉是: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她的缘故而丧生。她已经罪孽深重,再也担不起更多罪责了。
正是在这种绝望的决心中,她想起了,那本《虫族女王和霸主》,想起了死者的代言人。虽然作者——最早的代言人一定在坟墓中长眠了数千年.但其他人类世界中还有别的代言人,像牧师一样,为那些不相信上帝但相信人类生命价值的人服务。代言人将掘人的行为背后的真正动机、原因,在这人死后将这些事实公诸于众。在这块巴西后裔组成的殖民地上,没有代言人,只有牧师,但牧师们无法安慰她。她要请一位死者的代言人到这儿来。
这之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读了《虫族女王和霸主》,被这本书深深打动之后.她其实一直希望这么做。这里是天主教社会,但根据星际法律,任何公民都有权请求任何宗教的牧师帮助自己,而死者代言人相当于牧师。她可以提出请求,如果哪位代言人愿意来的话,殖民地是无权阻挠他的。
也许不会有代言人愿意来。也许代言人们离她太远,等他们到这里时她早已死去。但总存在一线希望,附近星球上有一位代言人,一段时间之后——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他会步出太空港,开始掘皮波的生活和死亡的真相。也许他会找出真相,用《虫族女王和霸主》里那种她最喜爱不过的明晰的语言向大众宣示,也许这样一来,烧灼她心灵的负罪感便会离她而去。
她的请求输入了电脑,它会通过安赛波通知邻近世界的代言人。来吧,她对那个不知其名的接听者出静静的呼唤。哪怕你不得不在众人面前揭露我的罪孽,哪怕这样。来吧。
她醒了。后背隐隐作痛,面部麻。她的脸靠在终端上,电脑已经自动关机,以避免辐射。
唤醒她的不是疼痛,而是肩头的轻触。一时间,她还以为碰自己的是一个死者的代言人,响应她的呼唤,来到她身旁。
&1dquo;娜温妮阿。”话音轻柔,不是代言人,是另一个人,一个她以为消失在昨夜风雨中的故人。
&1dquo;利波。”她心中一激灵,猛地站起来,动作太突兀,后背一阵剧痛,眼前顿时天旋地转。她不由得叫出声来。
利波的手马上扶住了她的双肩。
&1dquo;你还好吗?”
他的呼吸闻上去像拂过芬芳花园的微风。她觉得自己安全了,回家了,&1dquo;你专门来找我?”
&1dquo;娜温妮阿,刚能抽出身我就来了。妈妈总算睡着了,我哥哥皮宁欧陪着她。其他事司仪料理得挺好,我就——”
&1dquo;你知道我能照顾好自己。”她说。
片刻沉静,他又开口了,语气激愤。激愤、绝望,还有疲惫。像暮年的老人,像耗尽能量的将死的星辰。&1dquo;老天在上,娜温妮阿,我来不是为了照看你,”
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封闭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期待着,直到期待落空才现。
&1dquo;你告诉过我,父亲在你的一个电脑模型中现了什么,说他希望我能自己琢磨出来。我还以为你把模型留在工作站你的终端里,可我回去时模型已经取消了。”
&1dquo;真的?”
&1dquo;你心里最清楚,娜温。除了你之外,没人有权中止你机器里的程序运行:我一定得看看那个模型。”
&1dquo;为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1dquo;我知道你刚醒来,脑子还不清醒,娜温妮阿。但你肯定知道.父亲在你那个模型里现了什么。正是因为他的现,猪仔们才会杀害他。”
她镇定地望着他,一言不。她打定主意的样子,利波从前见过..
&1dquo;为什么不给我看?现在我是外星人类学家了,我有权知道。”
&1dquo;你有权知道所有你父亲的资料和记录,有权知道我公开表的所有资料。”
&1dquo;那就表啊。”
她再次不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