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坐了几个陌生人。
当然也有一个熟面孔,但这张面孔却无比令他讨厌。葛殿武。
女儿小雪睡着了。窦大虎把冰凌花递给边秀珍,她拿起一只水杯,灌上水,冰凌花插进去,晦暗的小屋立时灿烂明媚起来。
“你来干什么?黄……”
窦大虎冷冷地看着葛殿武,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葛殿武知道,他咽下去的话,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是顾忌屋里的其他陌生人,才没骂他,给他留了面子。
葛殿武把烟袋锅从嘴里拔出来,介绍说:“这是县上的领导,还有乡里的领导,特意来拜访你的。”
说完,他特意指了指炕桌上的几盒点心,提示他,领导们给他带来了礼物。
“无功不受禄。我一个打猎的,不认识什么县上的领导,你们登错门槛了。”
葛殿武瞪他一眼,说:“你这人咋不识抬举呢?有没有点礼貌,领导们大老远来拜访你,你就这副熊样待客?”
“我就这样,又没有请他们来,”
窦大虎脱掉靰鞡,袜子上还沾着一些靰鞡草,他把靰鞡草摘下来扔到地上,补充道,“你不是说我‘老倔驴’吗,我就这德行!”
葛殿武折了面子,刚要火,一位穿着蓝色中山装,兜里插着一只钢笔的中年人,站起来,笑说:“老英雄,你好,我是咱们乡的乡长,”
他瞄了眼旁边梳着背头的一个人介绍说,“这是咱们率宾县的曹副县长。”
曹副县长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斗豹英雄,我们等你很久了,我这次来,是专门来拜访你的。”
窦大虎没跟他握手,说:“别叫我英雄,我就是一个打猎的,那称号我不配!”
“英雄就是谦虚。”
曹副县长尴尬地收回手。
“你们来找我有啥事?我一个猎手,没啥能耐,你们走错门了吧。”
窦大虎的黑脸孔,仍然阴沉沉的。
“真是一头倔驴,”
葛殿武气愤地说,“人家曹副县长那么繁忙,专门来拜访你,听说你去上坟了,就一直等你,等了好几个钟头,而且,还带了礼物,你咋这么不识好歹,装啥犊子啊!”
“说吧,啥事?”
窦大虎也觉得自己失礼,语气缓和地问曹副县长。但他还是白了葛殿武一眼。
“老英雄,我们是请你出山的。”
曹副县长和颜悦色。
“请我?”
窦大虎一脸不解地问,“出啥山?我这不成天在山里转悠吗。”
“是这样,老英雄,最近虎豹频频伤人,祸害家畜,县里打算借鉴南方经验,成立一只打虎队,专门为民除害。”
曹副县长说。
“打虎?”
窦大虎皱紧了眉头。
“是啊。”
曹副县长说,“所以,我们请您出山,担任打虎队长,为民除害,保一方平安。”
“我不干!”
“你不干谁干?”
葛殿武说。
“谁爱干谁干!”
窦大虎盘腿,点燃一袋关东烟,自顾自抽起来。
关东烟是晒烟,劲儿很大,烟雾又黄又浓,呛得曹副县长打了两个喷嚏。
“别抽烟了,看你把领导们呛着了。”
边秀珍嗔怪地说。
“该干啥干啥去!”
窦大虎瞪她一眼。
边秀珍脸一红,去了厨房。
葛殿武走到北墙根,去拔窗户插销,想把窗户打开,把烟雾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