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一时情急,才说了这句话。”
“这句话让他很激动。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挣扎,想要逃出父亲的阴影和掌控。在他看来,这句话就是在嘲笑他,认为他始终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最后,他以十分坚定的语气向我保证:婚,一定能离;钱,也一定能拿到。”
“当时,我有预感要出事。”
“两天后,公公婆婆家就出了火灾……”
马弘文犹如一条嗅觉灵敏的猎犬,立即又从这番话里嗅出一丝别样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条虎视眈眈的,让一切嫌犯、罪犯都感到十分可怕的猎犬,对于一切线索,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会呲牙咧嘴、气势汹汹地一头扑上去,并且紧紧咬住不放。
但他又如一匹耐心极佳的狼,瞄准目标猎物后,并不着急贸然下口,而是将獠牙收起来,通过旁敲侧击的手段,掌握全面信息,并成功制造出最佳时机后,才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将猎物吃干抹净。
然后,马弘文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还有你的现状来看,王乾山最终应该没有兑现承诺。也就是说,他在和李倩私奔之前,应该没有拿出一大笔钱财给你?”
“公公婆婆去世后,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存款密码。王乾山……赶着和李倩私奔,没有耐心和时间花费大把精力办理亲属死亡的取款手续,只能和王元鹅口头交代一句,让我收取部分门面租金。”
“他这一手安排,也算是变相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但好景不长。我刚才说过,前后不到半年,王元鹅就改变主意,不让我从他家拿一分钱。”
张秀文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正面指出王乾山同王文辉夫妇的死有关。
在马弘文看来,张秀文在陈述中,仍将王乾山在其父母死亡后的“做贼心虚”
、“畏罪潜逃”
称之为“赶着与李倩私奔”
。
但张秀文的这一表述无可指摘。
因为,马弘文并无王乾山杀害父母的直接证据。老法医提供的手指骨,只能让他们基本断定,当年的“火灾”
并非事故而是人为。
当然,也是基于手指骨带来的这一断定,马弘文通过张秀文关于王家父子三人之间的关系陈述,敏锐地察觉到王文辉同王乾山之间的父子关系非同寻常,进而认为王文辉有作案嫌疑。
在马弘文的逼问中,张秀文将其与王乾山离婚前的更多细节暴露出来。这些细节的确与王文辉夫妇的死,存在逻辑上的关联性。但这种关联性,缺乏实质性的证据作支撑。
简单说,王乾山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但马弘文没有人证、物证。离所谓的“铁证如山”
和“铁案”
,还差上一大截。
眼前张秀文这个“人证”
,看起来还像个两面派。
她提供出来的细节,只能印证马弘文的推测,加重王乾山的作案嫌疑,其他什么都证明不了。
即便张秀文正面承认自己也怀疑王乾山有作案嫌疑,也无济于事。两个人都怀疑另一人是凶手,这人就能被认定为凶手?
况且,张秀文的口供无论横看竖看,都显得极为滑不溜秋。
你说她在指证王乾山就是杀害父母的凶手吧,可按照她口供中暗藏的逻辑来看,她只是提供了王乾山的确会去向王文辉直面交涉离婚一事的极大可能性。至于王乾山最终有没有去,父子俩在交涉过程中是否果真爆冲突,王乾山有没有激情犯罪,张秀文“不知道”
啊。
你说她没说实话吧,可她说的又都是实话。
你说她不配合警方调查吧,她很配合啊。
仔细一琢磨,张秀文的口供在王乾山和警方之间做到了“两不得罪”
。
这真是一个机智聪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