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闻岚看她一眼,自炉子上暖着手,漫不经心又道“当时那艘快船上有三名将士,他们明知是赴死,仍愿慷慨捐躯,你可知道他们叫甚么”
苏晋移目过来“叫甚么”
舒闻岚淡淡一笑“我也不知,但我知道后来圣上命人打扫战场,在被焚得只剩龙骨的快船上找到这三名将士的兵器。两剑一刀,经烈火灼烧,焚而不毁。圣上感慨之余,命人将此三样兵器重
新淬过,冠之以名,直到后来殿下们长大,世上英赐给了四殿下,青崖赐给十二殿下,而崔嵬是其中唯一一把刀,留给了十三殿下。”
注2
苏晋道“铮铮铁骨,该当有人承先人之志。”
舒闻岚道“可惜如今只有青崖与崔嵬还在,数年前,四殿下一个不慎将世上英弄丢了。”
苏晋愣道“怎么会四殿下沉稳持重,不像是马虎大意的人。”
舒闻岚道“这我就不知了,听说是丢在了河里,当时还命了许多将士下水去找,可惜谁也没再见过这把世上英,圣上震怒,赏了四殿下五十个板子。”
他本是久病之人,面色比苏晋还苍白,此刻眉梢眼角透出笑意,却丝毫不见病色,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不过啊,后来有个传言,说四殿下其实是将这柄剑赠给了沈三妹,也就是如今的四王妃。”
苏晋讶然,脑子转了一转,才反应过来这所谓的沈三妹,正是沈奚极少与她提及的沈家三姐。
舒闻岚又添补了句“但是依四王妃的性情,世上英若给了她,想必定是日日里别在腰间招摇过市,所以呢,不可能。”
这时,那名去东宫取“崔嵬”
的内侍已将刀带到。
刀鞘黑深如夜,色泽沉郁,仔细看去,才能辩出鞘身上以暗色金线淬着的云纹。
朱祁岳指着悬于高枝上的绸子花球,对朱南羡道“看那朵花,谁先摘下算谁胜”
朱南羡将“崔嵬”
握于手中“好”
言讫,二人先后纵身,足尖自水岸轻点,朝露台跃去。
景元帝愉悦道“朕的十二子与十三子要比武,众爱卿不必拘谨,可以凑近些去看。”
一旁的内侍是个会来事的,景元帝话音方落,便扯着长音道“十二殿下与十三殿下比武啦,快来看呀”
而露台旁侧的一众乐师见了此场景非但不退,反是跟着刀剑出鞘之声,吹出一阵高亢的笛音。
欢畅之音令人的心境也为之一松,少倾,瑶水两旁便当真有人起身凑近去看,方才还有些拘谨的人群此刻终于渐渐放开怀来。
水岸点着花灯,或
悬于树上,或浮于河面,那棵撑着花球的树足有七八丈高,粗枝细桠横生交错。
笛音伴着鼓点,“青崖”
与“崔嵬”
转瞬间便交手了七八回合,朱南羡趁着朱祁岳不备,足尖在一旁的矮树上借力,跃上一根高枝,惊落一树落雪。
雪色映着灯火,像踏着烟花。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龚荃并着五部尚书与柳朝明朝向景元帝拜下“陛下,臣倚老卖老,特率七卿祝陛下福如东海,春辉永绽”
十殿下朱弈珩举着杯朝四王七王遥敬道“四哥镇守北疆,七哥治理凤阳,这些年几次回京都与二位皇兄错开,久未谋面,自此以后,还要多来往才是。”
朱沢微含笑道“老十这句话见外了,大家都是兄弟,天涯若比邻,日后倘你想聚,只要来信一封,为兄定备上薄酒,赶赴广西与你对饮。”
朱昱深举起杯,三人再各自遥遥相敬,仰头一饮而尽。
朱南羡借着比朱祁岳先登上树,始终比他快出半个身子,眼见伸手就要够到枝顶花球,他忽然扬唇,抽刀道“十二哥,小心了”
说着纵刀往朱祁岳攀住的那根树枝上劈下。
朱祁岳一个失力,往下滑落数步,好容易才在一根粗枝上稳住身形,仰头气得大笑“你小子,居然使诈。”
朱南羡一勾手将那花球揽于怀中,也笑道“正是兵不厌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