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舔舐着木柴,是树林里难得的温暖,再往后一点,就是一个稍微宽大些的山洞,刘陵坐在洞口处,旁边是赵良嗣,两个人对着地图像模像样地看了片刻,各处地理位置都差不多知道,但是接下来该如何选择,两人之间颇有些分歧。
赵良嗣认为应该找到宋军主力,和童贯商量接下来如何行事。
但刘陵这时候是真怕童贯也弃军而逃,连带着带崩整个燕地的宋军,自己就算已经把手底下几千涿州军调教的有了点模样,到时候也得跟着崩盘。
他心里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回到涿州,想办法控制住涿州易州几处主要城池,易州北面都是山脉,若是常胜军南下,能选择的进攻方向不会很多,极有可能是从燕山府以南攻打涿州。
不得已,他撇下了赵良嗣,哄他去睡觉。等赵良嗣睡熟后,他来到时立爱身边,低声道:“老时,郭药师爆了,你怎么看?”
时立爱咳嗽一声,从他手里接过地图,刘陵举着蜡烛替他照亮,看见时立爱用指甲在地图上慢慢刻出一条路线的痕迹。
“从涿州提一支兵马,过龙泉河,一路北上,此处是青白口,历来不受辽人重视,若郭药师率军南下,此处必然空虚无备。”
“我若再倾尽涿州兵力北上,”
刘陵缓缓道:“郭药师那时候南下,却不是正好打我一个空门大开?况且。”
时立爱说的这条路线,有很大程度上,就是他在易州时候,听赵鹤寿说的路线,但是因为是从涿州出,所以中途需要穿过的山脉河流少了一些。
“你到涿州的时候,先偷偷把家小送走不就行了。”
时立爱冷声道。
“倒不完全是家里人的事。”
刘陵站起身走了两步,低声道:“我部下兵马不多,几场野战或许可以,但别说是跋山涉水地去奔袭燕山府腹地,就算是过去了,一路打入燕山府,打到燕京城下,到时候底下兵马必然疲惫无比,他郭药师也肯定会在燕京部署重兵防守,怎么可能攻的下?
涿州城是我两年经营基业,一旦失去,就再也不可能有。”
郭药师南下,他刘陵北上,双方就是对捅换家的局面,诚然,燕京之于郭药师,意义绝对高过刘陵和涿州,双方一旦各自开战,损失最大的就是郭药师。
但。账不能这么算吧?
自己拼着涿州城破拿下了燕京,到时候孤城一座,宋人再不支援,自己岂不是进了个笼子?
“将军!”
时立爱忽然坐起身,身上的狐裘散落在旁边,嘶声道:“做大事而惜身,行小利而忘义,历来狭路相逢,勇者为胜。将军尚有七尺身三尺剑,声名勇冠三军,仁爱遍播于燕地以南,振臂一呼,常胜军中皆是燕地辽人,又岂能不动摇?
再者,又并非只是将军一家兵马。”
时立爱喘了口气,手点在燕山府以北居庸关的方向。
“宋金都有俘虏在燕京城内,郭药师抓住完颜宗望,定然也是送到燕京中关押,防止疏漏被其逃走。宋人心思难明,怯懦无用,不如派遣使者入金国境内,与金人相互约定奔袭燕京。
若燕京城破,常胜军人心必散,郭药师屡次逆天而行,早已惹得军中不满,到时候将军振臂一呼,常胜军将士倾心归顺;白沟河以北,燕山府以南,八百里燕地尽归将军所有。
届时常胜军半数归附,手中握有一府三州之地,披甲数千,猛士三万,北顾可以称臣,南望可以抵敌。
更兼此处乃辽国旧地,将军以公主名号重立辽国旧祚,无论宋金皆可依附,待得经营十年,焉知不能重图大辽国祚霸业?”
时立爱戳在刘陵心口,低声道:“将军为何只愿蜷缩在涿州一地,仿佛是宋人看守门户之犬,岂不引燕赵豪杰耻笑?”
“我引金人南下,到时候攻下燕京,却是金强我弱,我如金人砧板上的鱼肉,到时候却又该怎么办?”
刘陵盯着他。
“将军是忘了么,金人已经不能再打了,如今已经先后有两个完颜氏统帅被俘,辽国皇帝西出夹山,金国境内震动,今岁严重缺粮,纵然依旧是兵强马壮,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无粮怎么打!
攻下燕京之前可以随意许诺,攻下燕京之后,到时候缓缓图之,先招揽常胜军将士兵卒,甚至可以用钱粮跟金人借兵南下。借金人之刀,开自己的疆土。”
火光倒映在时立爱的眼里,正熊熊燃烧,他伸手抓住刘陵的衣服,声音嘶哑如哀求,“将军一直亲近宋人,但你就算是宋人,大宋国内如何形势,伱难道不知?只要你一兵强马壮,宋人到时候还得是过来讨好你!
做宋人有什么好!燕地乃辽国故地,因此大势在于将军。将军,出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