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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2页)

了声,一甩袖子,道:“罢了,本官知晓你是心系许鹂儿的案子,恰巧有人想见你,你且随我来。”

想见顾长晋的人不外乎是正在办案的几位堂官或者许鹂儿母女二人,谈肆元将他带进刑部大牢时,顾长晋便知晓了是后者。

刑部大牢常年不见光,阴冷潮湿,一股子陈年霉味。

但谈肆元给许鹂儿母女安排的是最好的牢房,里头有一扇小窗,地面差人洒扫过,干燥洁净,原先湿冷的被褥也换成新的。

狱卒毕恭毕敬地打开了牢门,谈肆元领着顾长晋走了进去,对里头奄奄一息的妇人道:“金氏,这位便是你一直想见的顾大人,你不必行礼,坐着说话吧。”

那妇人侧身躺在被褥里,听见谈肆元的话,暗沉的眼微微一动,缓缓下地,颤颤巍巍地朝顾长晋磕头一拜,一字一字道:“民妇叩,叩谢恩公。多谢恩公,为,为我们母女伸冤。恩公,大恩大德,民妇下辈子,定做牛做马……报答。”

这样一番话已是耗了金氏大半的力气。

她只是个目不识丁的寡妇,一辈子的盼头便是给女儿寻个勤快的老实人嫁了。这辈子做的唯一的出格事,便是到顺天府状告杨荣。

之后便身陷囹圄,起大狱,遭大刑,如今早就命不久矣。

可她却始终撑着一口气。

等个公道,也等个机会,同恩公道句谢。

眼前的妇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声音亦是弱得如同蚊呐。

顾长晋在刑部值房读到她们母女的案子时,金氏的一生只用寥寥几句便概括了:何年何月何地生,父母者谁,嫁与何人,何年何月生女,又何年何月丧夫。

那时金氏只是卷宗里的一个名字。

顾长晋埋首案牍时,从不曾想过,这名字背后代表的是怎样一个人。伏案写奏疏,笔墨游走于纸间时,也不曾想过,他在为怎样一个人陈冤。

可此时此刻,跪在顾长晋身前的金氏,终是让他明白了,“金氏”

二字代表的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女子,一个母亲,一个被逼认罪的无辜者。

顾长晋的心在这无边晦暗中沉沉下坠,可四肢百骸却似有野火燎原。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

第二十章

这感觉并不陌生。

许多年前,山东兖州大旱,境内火伞高张、焦金流石,曾经的肥田沃土被烤得寸寸龟裂。

长期缺水断粮之下,良民被逼成了流民,四处抢食。

灾情严重的地方,甚至有人易子相食。

徐馥往他怀里塞了一袋儿馒头,将他扔进那群流民里。

“砚儿,去吧。去了你才知晓,人为何不能心软,不能仁慈。”

徐馥笑着,面上的笑意温柔且怜悯。她长手一推,毫不留情地将他从马车里推下。

“嘭”

的一声——

干涸的地面扬起一阵沙土,他砸入尘土的瞬间,四周立即涌来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映入眼帘的那片清澈天空顷刻间便被一只只枯瘦乌黑的手遮挡住。

那时他只有七岁,在一群饿得两眼发绿的难民里,不仅他怀里的馒头是食物,他也是。

他已经忘了自己跑了多久。

绣着如意金丝云纹的鞋早就跑烂,他光秃秃的脚底血迹斑斑,被炙热的地面烫出一个个血泡。

他往密林里跑,风声猎猎而过,灌入他嘴里的风就像火里烤过的细刃,在他喉头割出一片腥甜。

林子外围的树倒了一大片,树叶、树根全都成了流民裹饥的食物。

他只能往有猛兽出没的林子深处跑。

顾长晋对密林天生有一种归属感。

幼时父亲背着他上山打猎,曾谆谆教他如何在山林里狩猎,又如何藏起自己的踪迹。

“岁官儿,脚要轻,手要稳,心,不能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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