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桐城近郊。
两个漂亮姑娘蹲在泥坑边,以同样的双手托腮姿势,对着陷进泥里的车轮愁。
这马车车厢部分特别大,约莫有一个小房间的大小,以特殊的名贵木材做成,雕有各种复杂的镂空花纹,车厢顶安了一颗斗大的明珠,镶金嵌玉既富贵奢靡又张扬。它的车帘也不普通,用了透气又防风的缎子,大红色的缎面上用金线绣有亭台楼阁、仙人仕女,两侧顶端挂的灯也是精致小巧的宫灯,极尽奢华之能事,力求打眼。
连那陷进泥里的车轮也是精心装饰过的,绘有锦鲤戏于莲叶间的描金填色丹青图,真正的是个从头精致到脚的马车。
——这车虽然并不俗气,但这般外放的富贵姿态,在劫匪眼里,高调的像个行走的金山。
还是喊着“来打劫啊”
、“来打劫啊”
那种。
这俩姑娘一个穿着橙红的宫裙,一个穿了湖绿间有白色的纱裙。
橙红宫裙那个姑娘长了一张莹白如玉、毫无瑕疵的小脸,皮肤温润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莹润通透。她弯弯如月牙儿的柳眉下,一双灵动漂亮的猫儿眼清澈明亮,既有几分少女的纯稚天真,也不失女子独有的妩媚动人。
再顺着往下看,她鼻梁并不高,鼻尖圆圆小巧玲珑,看上去有些少女的娇憨,很讨喜。而她身上那股子介于少女和女人间的惑人气质,更是独一份的勾人。
这姑娘的橙红宫裙一看就不是普通用料,布料色泽纯正浓郁的仿佛天边的丹霞,造型也很别致新颖,不像桐城这个穷乡僻壤能有的。
但她却像是丝毫不稀罕这衣服,任裙角扫到泥点也不在意,只嘟着粉嫩嫩的菱唇,苦大仇深的瞪着那陷进泥里的马车,娇嗔道“咱们点儿也太背了吧?怎么昨儿下雨路上泥泞,管道中央这一大坑大半天的只有咱淌进去?其他人就分毫没事儿?”
另一个湖绿衣裙的姑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她用一根木簪将其挽起,露出眉目秀丽的脸蛋儿。她是属于小家碧玉那一挂的美人,清淡,神色中却透着股冰冷,像块冰凉沁手的冷白玉。
但她一开口,那种冷玉美人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一副痛心疾过于夸张的模样“可不是点儿背吗,不光车轮卡了,我们还迷路了。”
“得,6鸣昇啊,你别搬了。”
那橙红宫裙的姑娘朝着一人的背影,喊道“我们先步行去桐城吧,也不远。”
那名叫6鸣昇的少年生的十分壮实,一张清秀的脸蛋晒得漆黑,配上一身腱子肉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他正打着赤膊,用力把马车往坑外推,弄得额头青筋暴起、身上汗如雨下,却无济于事。
听得橙红衣裙姑娘的叫唤,那少年红着脸退到她身边,嗫嚅道“殿下,对不起。。。我没能把这马车推出来。”
“都说了别叫我殿下,都出宫了,还讲究那个。”
这橙红衣裙的姑娘正是李婉儿,她抹了把额头泛起的汗珠,叹了口气“也是我为难你了,这马车太重。”
可不是吗,花月媚虽然没跟上来,但她的奢侈张扬的精神简直与他们同在——
时间倒带回三天前。
顾麟死后,他的身体直接化作了一摊细碎的粉末,合起来也就一小把的模样,完全看不出生前那般高大的身量。
他倒真是死了也省事,不用火化就只剩骨灰了。
李婉儿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顾麟生前耗尽了魂力,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以至于连个尸骨都留不下来。
她对着这堆顾麟的残骸了一会儿呆,微微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那只多灾多难的手,之前指尖被凤凰啄了一个口子,凝固了的血液糊了满手,结出暗红色的痂。而在那掌心,曾被顾麟带血的指尖写下暗示般的一个字,那血字被她的手汗浸的模糊,同她流的血混在一起,彻底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