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罢,日暮懒穿衣——”
夕阳照着苍苔,有人口中念诗,脚下趿鞋,手里攥着一只小茶壶,凑着壶嘴吸溜一口,咂咂舌,再吸一口,打个嗝儿。
“老爷,别念了,有贵客上门。”
仆从跑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往屋里推,“快快快,赶紧换身衣裳。”
李茂犟着不动,“我这身衣裳怎么啦?又没袒胸露乳!”
仆从着急,是没袒着,但这身皱巴巴的棉布短打,像刚从酱菜缸里翻出来,别人瞧见会以为他们苛待老爷。
“谁来啦?”
李茂扭着脖子往后瞧。
哎呦!
他突然哧溜一下从仆从手底滑走,一个箭步进了屋。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管家陪着客人步入庭中,见状,无奈一笑,朝来客道“驸马,老爷尚在洗漱,请您随老奴来,去花厅坐下吃茶。”
“无妨,”
谢飞白唇角含笑,“此处景致甚好,我在院中等候便是。”
他掀袍在石凳上坐下,一派悠然自得。
管家无法,只得派人张罗茶水。
茶水送过来时,正屋房门打开,李茂施施然从里走出。
他重新束了,换了一身大袖直裰,行走间颇有名士之风。
管家背过脸,握拳抵在唇角,压住笑容。
太多年了,他差点忘了老爷那批同年在驸马面前最要脸面,可是看看老爷那把钢针般的胡须,如老农般粗糙的面庞,再看看驸马丰神朗俊,姿容清隽,管家就觉得老爷实在多此一举。
李茂不管管家怎么想,他盯着谢飞白那张俊脸,心中啧了一声,做驸马就是不一样,养尊处优,四体不勤。
他慢条斯理踱到近处,“谢师弟,别来无恙。”
“李师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谢飞白倒了一杯茶,“师兄请坐。”
李茂应声坐下,随即醒过神来。
此处是自己家,怎么谢飞白反客为主,反倒招待起他。
他重重咳了一声,“谢师弟金尊玉贵,今日亲自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李师兄在外漂泊游历,咱们有十余年未见,近日听闻师兄回京,特来拜访。”
谢飞白笑吟吟道。
李茂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头皮紧。
他比谢飞白年长十岁,谢飞白入寒山书院求学时与他同班,那几年,他们一帮学子被谢飞白的阴影笼罩,个个显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