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子梨躺在病床上,安静的看着透明的药液在滴斗里一滴一滴的缓缓流逝,感觉每一滴就像是在数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天气寒冷,外面在下暴风雪,病房里即使开着灯,还是暗沉沉的,密密麻麻的雪点遮蔽了日光,无聊的生产噪音。
她平时是挺傻乐的一个人,但是现在她的内心已经不起一点波澜,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都已经无所谓了。
鼻咽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医生很明确的表示即使做了手术,也很难完全切除病变区,建议保守治疗,乐观估计生命只剩3个月。
周围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本来父母还陪在她的床边,但是早上的时候母亲吃了点馒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呕吐起来,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在检查回来的路上了。
或许是因为生命无多有些敏感,她听到了走廊上细微的谈话声。
“居然有了……怎么会……”
是母亲飘忽的话语,她几乎能想到母亲的手指轻轻捂着尚未隆起的小腹,一脸复杂和慈爱的话语。
“这……果然还是要打掉……”
母亲的话语越发飘忽,“子梨的治疗需要钱,我们没有能力再养……”
“不,这是上天的恩赐,”
父亲的声音传来,她几乎能想象父亲轻柔的搭上了母亲放在小腹上的手,“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子,但是又有了新的希望。”
“但……但若是被子梨知道了,”
母亲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
会怎么想……”
“……子梨是个好孩子,”
父亲说,“如果你不放心,我们不让她知道就是了。对了,以后看护还是我来吧,你多休息,毕竟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反正这可怜的孩子也活不到爱妻小腹隆起的时候。
她几乎能听到养父的心声。
“好……依你。”
母亲最后这样回答。
她闭上眼睛。
水子梨不是亲生的,还是婴儿的时候被人扔在小区门口,这对养父母一直没有孩子,于是领养了她,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但再亲,也万万没有为此把自己的亲骨肉打掉的道理。
生孩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养母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能顺产,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不好好养身体,进行有效的食补肯定是不行的,也就是说这不单单是需要花钱的问题,而是养母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挣钱,养家的重担只能落在养父的身上,而宝宝的一切开销都很高,算算为她花的医疗费和家里逐渐吃紧的积蓄,如果想要这个孩子,她就必须出院,放弃治疗,立刻。
水子梨自己也感觉很奇怪,明明是这么残酷的事情,为什么她的内心却毫无波澜,反而列出条条道理很自然的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果呢?
啊,似乎有人形容过,这种感情叫做“心死”
。
养父母进来了,他们慈爱的脸上隐隐多了一些隐藏起来的愧疚。
“感觉怎么样?”
养母心疼的握
住她日渐纤细的手臂,“对不起离开了这么久,要上厕所么?想吃什么?我让你爸给你去买。”
并不是不爱,只是所有的爱现在必须分一半给腹中的小生命,所以必须做出取舍。
“妈,我想出院。”
“……子梨,你在说什么?”
“反正治不好了,我想回家。”
“你……”
养父的声音有些哭腔,他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你胡说啥呢,这个傻孩子。”
并不是没有痛到肝肠寸断,只是有了一丝不属于水子梨的希望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