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信纸被厉存书折起,原样装回了那信封。
徐非听到他对自己说,“她希望你不会因为她的死,产生困扰。”
死去的人说出这种话总是很容易,仿佛轻轻一句话,就能将自己死亡的影响抹掉。困扰与否,只有被留下的人自己知道。
门廊外,岳婵的尸体已经被士兵收敛好,放在房间一角。即便她已死,西川也需要带她的尸体回去交差。
饭店里剩下的人,都被刚才那声巨响吸引而来,聚在一楼。连关押在二楼的月季和水仙,都被放出来了。
西川站在中央舞台红色幕布前,对着在场众人沉声道。
“杀害蔡处长与另一名死者的凶手,我已经找到了,她就是侍应生岳婵,同时,她也是地下组织的刺杀者‘镰月’。”
徐非和谢云敌他们待着的角落,在舞台旁边,西川背对他们,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因此,徐非不用勉强自己装出开心的模样,也有心思去看对面那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水仙和月季,两人肩并肩立着,像一幅油画。
罗重站在人群中间,目光紧紧盯着西川,他的双手掩在人群遮挡下,徐非看不清他的动作,却依稀觉得,那应该是死死攥住的一双手。
罗重早就想把西川一并杀掉,却一忍再忍。可是,如果西川也死了,南山饭店里的所有人,一个也出不去。
他想掩护的同志,最终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他绝不能让“镰月
”
白白牺牲。
他身边的舒可意,目光担忧地看着他,仿佛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文森特站在人群的最后,手中还提着他那个医药箱。
徐非收回目光时,特意瞥了一眼立在自己身边的厉存书。
他闭着眼,牢牢捂住胸口处的两枚大洋。那是岳婵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东西。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惊呼与称赞,西川有些不悦地接着道:“现在,‘镰月’出于对皇军的畏惧,已经畏罪自杀了,这件案子到此结束,诸位自由了。”
说完,守门的日本兵将南山饭店久闭的大门打开,阳光斜进阴沉的大厅内,将这里点亮。
西川率先向门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跟着那群日本兵,其中两个抬着岳婵的尸体,偶尔有血水滴落在地,“吧嗒、吧嗒……”
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
大厅剩下的人里最先动作的是厉存书,其他人紧跟在他身后,迈出了大门。阳光从他们头顶洒落,像是要将这一夜的阴霾消弭无形。
所有的恶意、血腥与秘密,随着积雪融化,消失无踪。
“是不是快结束了?”
谢云敌问徐非。
徐非点点头。她有预感,这一关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谢云敌将富贵叫到身前,对他说:“你先和他们一起走,我等会就来。”
听话是富贵最大的优点。他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老板,见谢云敌态度坚定,只能拔腿追上前面的人。
徐非
问他:“你不和富贵一起走?”
“我陪你。”
谢云敌坐在轮椅上,看着远处富贵逐渐消失的身影。
徐非低头看他,目光从他光洁的额头一路滑到鼻尖,问道:“下一次,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
他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撞,如同这一关初见,“下一次,我还会认出你。”
徐非表面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将目光移开,内心却在自我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