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铭……”
千花眼底露出几分迷茫之色,似是根本想不起此人一般。
程铭见此,脸上露出几分自嘲,苦笑道:“也对,我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天天只会跟在师父身后,也只敢远远看着千花,千花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千花闻言,似是想到了某个身影,脸色瞬间大变,“你,你是张真的那个小徒弟?”
原来千花还是记得自己的?程铭脸上瞬间露出欣喜,“是的。”
只是这欣喜还未达眼底,千花却忽而脸色扭曲了起来,捏着他的手,尖声质问道:“张真在哪里?叫他来见我!或者带我去找他!”
程铭看着他这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既心痛又难受,低头道:“对不起啊千花,我不能带你去找他。”
他怕那个人再伤害她。
“你……”
千花正想发怒,却见程铭魂魄正在渐渐淡去,瞬间恢复了神志来,也不管张真了,斥责程铭道:“你是傻子吗?谁让你来救我的,你,你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很清楚,程铭这个模样多半都是要魂飞魄散了。
可这个自己从前并不怎么关注的人,竟为了救自己都要魂飞魄散了,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没了呢?
虽然他是张真的徒弟,可这时候他根本没法连他一起讨厌,一起恨。
“千花,不要为我难过,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能在你怀里离开,我已经很知
足了,只可惜没能在离开前,为你报仇,我果然还是很没有用,没资格站在你身边。”
程铭的魂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中却有着道不尽的不舍。
千花恼怒不已,“谁要你替我报仇了?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替我报仇!”
他的仇他会自己去报,这个傻子,都快魂飞魄散了,还在想着那些没用的。
程铭却是并不怕他恼怒一般,微微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憨笨,忽而道:“千花还是女相的时候好看点,男相并不适合你。”
话落,他似是忆起了那个柔柔弱弱,却一颦一笑都无不千娇百媚,看到糖葫芦就会跟只小蜜蜂一般欢喜的姑娘。
那个姑娘虽然不曾好好看过自己一眼,但却在自己被师父罚跪的时候,偷偷把自己喜欢的糖葫芦塞给了他,摸着他头对他道:“吃完了记得把嘴巴擦干净,不要被你师父发现啊,我待会儿把他约出去,晚上才回来,你偷偷回去休息,到了晚上再来跪着,他不会发现的。”
也会在师父训斥自己愚蠢笨拙,是个庸才之时,为他在师父面前辩驳,“好了好了,你干嘛老骂你徒弟,我觉得他已经很聪明啦,你以为谁生来都跟你一般得上天眷顾吗?这世上平平之人何其之多,干嘛因为这个老骂他,我看他以后说不定会变得很厉害。”
可他最后还是让千花失望了吧,他没有变得
很厉害,为了维持现状,偷偷守在她身边。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便是连死了都没资格站在她身边,只能远远的守着她,看着她。
千花因为他的这句“还是女相适合你”
,颤着身子,无声落下血泪来,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也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一般,他想起来,程铭在自己的记忆中并非只是跟在张真身后的一个影子而已。
他虽然话不多,每次见了自己都会脸红,说话也说不清楚,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没什么存在感,却会在她说肚子饿了时候,跑去给她做各种吃的,也会在她被张真气的不高兴的时候,跑去买来糖葫芦,撒谎说是他师父让他给自己的。
在发现她害怕张真房中符箓的时候,跑去偷偷把那些符都撕了,待张真问起来,只说是他想要临摹那些符箓所以拿走了,因此还被他师父罚跪了一日一夜。
甚至是在自己被张真剥了妖丹之时,顶着对自己师父的恐惧,跑到张真面前跪下,求张真放过她,虽然他的祈求并没有用,但他是当时唯一为自己求过情的人。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也变成了一缕孤魂,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他还有很多话要问他,他还不能死。
忽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茱萸道:“你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只要你救他,我便撤了这幻境,放你们离开,你要我魂飞魄散也行,要我去阴府轮回也
罢,我都听你的,求你救救他可以吗?”
站在边上,没有打扰二人叙旧的茱萸闻言,蹙眉道:“他之前为了变成恶鬼,屠戮数灵,吸食怨魂,本身就有损阴德,下了地狱也是不得轮回的,而今又跑来破我符阵,以他那点魂力,是没法再维持魂体了的,我也无能为力。”
千花却是不相信她,“你道行如此深,怎么可能没有办法?你想要我如何你才肯答应救他?”
与其说是不相信她,更不如说是不愿相信程铭无救了。
茱萸道:“他如此,因由你起,果为他尝,我不过是个修行之人,又有何法扭转乾坤?”
若不是这小妖结了这幻境,将他们引来此地,刚刚又不愿听她的,自己老实去轮回,偏要发疯想着杀她,哪里又会出现如今的事情?
千花见她如此冷漠,不愿救程铭,浑身戾气暴涨,“你若是不救他,我……”
“千花。”
程铭唤住差点又要发疯的千花,道:“我本来迟早都会是如今的下场的,不是她的错,你也不必自责,也别想着救我,你放他们离开吧,然后去轮回好不好?不要去报仇,不要去找他,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没法再保护她了,所以她希望她能去轮回,不然若是落到师父手里,怕是……也要落得个魂飞魄散。
千花却没有答应他。
程铭垂了垂眸,魂体也再撑不住,一瞬消散,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能劝住她的资格。
一
直都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只是,他一点没办法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