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班的一个孩子叫冬妮娅。
她是个温顺的好孩子,胆怯又沉默,所以在针管注入她的皮肤时候时,她只皱了皱眉,并不说话,疼得满身大汗也一声不吭,只有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
她很听话的。
在几分钟过后,她开始呕吐,吐出一些内脏细小的碎片,不住地呻吟起来,哀求般地跪在地上,裂开的皮肤里渗出鲜血。
她望着外面的人,手不断地抠着玻璃壁,留给她的只有越来越远的背影,她的生命力随着血和内脏一起流出体外,她趴在地上,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滩液体,目光落在手臂和腹部上弥漫的乌青淤血。
“真脏啊。”
外面有人说道。
她被丢到了密封的机器里,这里非常狭窄,像一个金属的四方形袋子;冬妮娅疲劳地靠在墙上,忽然她听见了轰隆隆,刺啦刺啦的声音,像一把开足马力的电锯自上而下,距离头顶越来越近。
这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热的像是地狱,她的皮肤表面流着蒸包子一样的血汗。
“我要出去…我不要留在这里……”
在这三年内,她和很多同胞一样,尝试了无数次逃跑和出走,没有一次成功,这是一个相当漫长且折磨人的过程,即便她成功地逃出去了,估计也没办法融入社会,她会被通缉,然后再被送回这里,祈求自己能成为幸存下来的幸运儿。
想着,她哭嚎起来,伸出软面条般的胳膊,手不住地捶打厚实的金属墙壁。
“救命…呜呜救命……”
忽然声音停了,她眯着泪朦朦的眼睛,望向骤然安静的上面。
周围仍是一片漆黑。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那种焚烤的焦灼感慢慢不见了,咸咸的泪水滑落到下颌,勾的人痒乎乎的;眼睛酸胀痛涩的,止不住地淌出黏糊糊的水。
冬妮娅僵硬地动了一下肩膀,湿漉漉的衬衫箍着腰身,身上白色的实验服湿透了,勾勒出小蛇一样的细腰,偶尔颤动一下。
她感觉又冷又热,鸡皮疙瘩如鱼鳞密布,解开胸口的扣子,衣领松松垮垮地垂成V型,里面的光景柔滑洁白,起伏有致。
“冬妮娅。”
有人叫她。
她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停在上方,这些脸都没有眼睛,但是冬妮娅能感觉到他们在看着她,她害怕地发抖。
“一个人,很害怕吗?”
“我……我不知道……”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害怕了。”
“我……害怕?”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你要死了。”
“我…我没死啊……”
“你你你要要要要死死死死死了了了这这这就就就是是是是你你你你的的的结结结结结局局局局我我我我我们们……”
他们的声音合而为一,缓慢悠长,富有韵律,像一首赞美生命的诗歌。
他们的面容干净整洁,无一他物,纯洁无瑕,像一张等待描绘的画布。
这几乎传教式的颂唱,像是教堂唱歌时才会有的韵调,但在短暂的对视里,冬妮娅目睹了上方所具备一切不可思议之处。
一种难以言说,但是真实存在的恐慌感攥住了冬妮娅的心脏:她感觉自己如果就此拒绝的话,会失去原本生还的机会,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躺在坟墓里。
“那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冬妮娅失控般地叫喊起来:“我宁可看遍这世间的沧海桑田,也不想接受这短暂的一生!我有太多想做的事情!绝对不能就在这个时候死去,我必须活下来,和大多数健康的人一样!”
“宁愿看遍世间的沧海桑田?”
他们似乎咀嚼着这句话,一齐俯下脸,刹那间如鬼魅一般凑近了冬妮娅的身子,注视着这张满布病容,憔悴狼狈的稚气面孔。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他们温柔地说道:“凡事都有代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哪怕只是活一百年,人类都会觉得枯燥乏味;年龄的拉长跟不上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亲朋好友故交零落。”
男孩女孩的声音传来,她们都咯咯笑了一声,然后用很轻巧很柔美的声音,调起的很高,唱了起来:
“一个小孩,一双手,十个小孩,手拉手,一二三四,大步走,风里走,雨里走,好朋友,不分手……”
“他是谁?”
“是你这位我们的大朋友!”
不同的语言响起来,他们用高音唱到:
“Спят,спятежата,спятмышата”
“快睡啊,快睡吧,刺猬玩偶~”
“Медвежата,медвежатаире6ят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