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用手抹了抹下颔浓密的络腮胡须,又将手轻触在左脸的刀疤上,随即放下时,他眯着眼睛笑问道:“小王爷,我如今是不是极丑?”
赵澹归别过脸,未理他。
“上京酒,白玉壶,方饮百酒无滋味。”
“纵清风,飞雪后,千里马最白玉卢。”
背刀男子沉声吟词作罢,眼里已泛着蒙蒙白雾。
赵澹归侧过身,他接词言道:“万里目,玉树开,道是人间白——玉——郎!”
“哈哈哈……”
“白玉郎,白玉郎?白玉郎!”
刀疤男仰身大笑,却见两行清
泪不合时宜般从他茂密的络腮胡林间流下,“我这一脸的刀疤拜他所赐,杀我全家,屠我全族,此仇不共戴天!但——小王爷,您又何尝不与属下一般下场呢?”
赵澹归捏紧拳头,却终究松开,他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我的小王爷,您为何能说得这般轻巧?”
“难道!难道你要在苍楼夷地度过此生,将滔天的血海深仇安于身后?”
“那又能如何?!”
声音似雷霆,且迅且消。雪后微弱的日光照在稚嫩的脸上,赵澹归闭上双目,背过身去,在羌晔的身前仿佛一株虽孱弱却布满沧桑的幼树。
“那善于借刀杀人的老狗将自己的长女许配给了枳也,成亲之日,老狗的长女逃走了……带着赵燕南下,如今,已至苍楼。”
“身侧,仅有安在烈一人。”
“凭王爷之资,与在下所属,便教那老狗断子绝孙!”
赵澹归摇了摇头,他仍闭着眼说道:“杀了小燕又如何?三叔不过知非之年,再生五六个小燕又有何难?”
“不过。”
赵澹归此时睁开明目,从眼里喷射出一道猛烈的白光落在千里雪地上,他说道:“当年青狼传回消息,听说苍楼的那位很在意我的堂姐,不知确有其事?”
“不错。听说曾经在苍楼还起过一桩婚事,当年那老狗被主上打为丧家之犬,落难苍楼,后不知为何缘由竟能向苍楼皇帝借来二十万精兵北上,若
非如此,那老狗何以杀害主上,夺得皇位?可怜我主上,大业未成,却被那老狗借以敌寇之军击败!”
赵澹归嗤笑一声,全非先前面目,他缓缓道:“父皇之败,败于施政,内忧外患之际仍高歌舞乐,不赏有用之人,却爱谄媚之声。区区苍楼二十万铁骑岂能轻易踏破我牧梁河山?赵燕纨绔之辈,何忧之有?此后江山大地,与我争雄者唯二也!”
他在雪地里朝前边走边道:“与我争雄者唯二也!”
绵绵雪地里传来铿锵震力,羌晔热汗直流,急忙跪下。
“王爷饶命!”
远处,黑压压的棕马出现在雪野上,声势如同地动山摇。
赵澹归接过一人送上之信,摊开信来,看罢。细眉挤成弯月,继而舒展,他道:“有意思,若是巧合真就是……有意思。我倒是好奇,这江州还有什么秘密?”
他转过身对着已无生机的羌晔说道:“他是老狗,你算什么东西?”
“少主!”
一人从羌晔怀里搜出一封密信,递与赵澹归身前。
赵澹归一展而开。
密信:“经查,小昭王于苍楼江州现身。帝令命你随候在驾,路经苍楼江州,若其无反之意,杀之。若有之,请君就地诛杀!”
“三叔啊三叔,你够狠。”
赵澹归说道,却有风而来,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药味。
赵澹归连忙将密信置于怀中暗处,却见密信之上仅剩下一句:经查,小昭王于苍楼江州现身。
他恍然,好一记借刀杀人之计!
但——密信未出,家奴已死!
为何?
他将密信揉成团,却又发现内有硬物阻隔。赵澹归用双手猛然撕开,取出密信之中那夹杂的硬纸片。
“燕破长栏烟云在,尔等江山皆平复;翻手但为波澜起,只日杀尽赵家魂!”
杀尽赵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