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五年的中?秋夜,元泓于御花园中?设宴,顾昔潮入宫伴驾。她趁元泓与?大臣们同饮酒醉,单独传唤了顾昔潮。
彼时,他的心腹方?被她的人捏造罪名扣押。她知他为?了救人,哪怕刀山火海也定?会赴约。
那一次,她对他存了杀心。
她精心挑选了数十名最是得?力的侍卫,携一壶鸩酒,前去赴约。
洛水池畔,草盛亭幽,点点孤萤,携光飞舞。
顾昔潮未带随从,孤身一人坐于畔石之上,长腿支颐,身旁放着一壶酒。一身月华,清冷落拓。
可那时,她已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曾经?锦衣玉带,宝剑貂裘的少年,完全褪去了少年人的热烈张扬。一袭暗色的玄青劲袍,无?雕纹镶绣,无?佩玉饰金,整个人像是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他独饮了不少酒,面泛薄红,唯独一双黑眸亮得?惊人。见了她也不避退,只起身,道了一句:
“臣,参见皇后娘娘。”
说是参见,一点行礼的架势都没有,都不曾弯一下腰,低下头。顾昔潮是大儒教?出来的子弟,一向?行止端方?,唯独面对她时,一点君臣尊卑礼仪都无?。
后来,她便懂了,她这个北疆军户出身的皇后,世家高门向?来是不认的。
毒杀在即,她也懒得?同他计较礼法了。
“你要如何肯放过陈侍郎。”
顾昔潮突然开口,单刀直入。
她从旁端起备好的毒酒,款步向?他走去的时候,迎上他的目光。
即便下一刻就要毒杀他,她仍然觉得?他那双映着水波的双眸,当真?俊美无?双,摄人心魄。
她敛袖,将酒盏递到他面前:
“只要顾大将军饮下此酒,不仅陈侍郎可归家,你我?恩怨也可从此一笔勾销。”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酒盏,又?望向?她,淡淡地道:
“臣尚有未竟之事,不能饮此酒。”
她袖手一扬,正要按计令侍卫上前将人制住灌酒。才?转过身,手腕却忽然被扣住。
在场侍卫,无?人敢擅动,无?人敢出声。
一个是执掌凤印的皇后娘娘,一个是简在帝心的柱国大将军。
皓月当空,宫灯下的洛水波光粼粼,二人相对而立的影子在荡漾的涟漪里,稍一分离又?交织起来。
顾昔潮钳着她的手腕,迫使她将酒盏一横,毒酒漏下,尽数倒入洛水之中?。
而后,他劲臂一收,将她拽至身前,贴近自己。
幽暗里,她纤薄的纱衣在风中?肆意拂动,扯露出一抹柔白肩线,被迫抵在男人深色暗纹的襟口,潋滟游动。
太近了。男人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压抑的呼吸声历历可闻。她猝不及防,一抬头,正对上他的双眸。
两两相望,他幽深的眼底映着她发髻上的金步摇,久久地颤动不已。
哪怕时至今日,她仍记得?他那一刻的目光,清冷得?近乎漠然,却暗涌着一丝炙热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