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的士兵叫为涅斯,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来守城门虽然见识多了,却远没有到铁石心肠的地步。他咬了咬牙,从腰上口袋中摸出一个深灰色的布囊。
为涅斯先是从那布囊中掏出了一块干粮饼子,掰开一大半——又犹豫地看了谢虚一眼,将那大半饼子又放了回去,连着灰色口囊,一并塞到了谢虚怀中。
“走吧走吧。”
他十分坏脾气地挥了挥手,做出驱赶的姿态。
事实上,在掏出那块干饼的时候,为涅斯就闻到了那股大麦磨成的清香,忍不住喉结微微滚动,咽了口口水。
他怕自己再去看,会忍不住将那饼抢回来。
谢虚抱着灰色口囊:“??”
为涅斯的同伴阿尔眼尖,看见了那块干饼沉甸甸的份量,顿时嚷起来:“喂!那可是你一天的口粮!”
为涅斯有些被戳穿般的不好意思:“大男人一天不吃能有什么事?”
“你也不想你姐姐为你准备这些麦子有多辛苦——”
“难道你好意思要回来?”
为涅斯大声道,“我看他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
其实远没有要饿死那么夸张,就是的确消瘦得厉害;阿尔也看向了谢虚,觉自己那些义正言辞讨要的话,的确说不出口。
不仅如此,要不是他家条件没有为涅斯那么好,吃不到干饼,身边没带着粮食,只能回家中分一口熬给一大家子的稀粥,他也要忍不住将食物分给这少年了。
“哎,算了算了,”
阿尔掩面道,“你快走吧,记得把粮食藏好一点,别被其他人现抢走了。”
谢虚:“???”
他有些呆怔地看向怀中的囊袋,黑色的丝垂落其上,尾轻轻拂过粗糙的麻布料。
这大概是他收到的,最……特别的东西。
如果这时候有神明路过,恐怕就能看见容貌稠艷无比,身着华贵衣袍,身上带着浓重的光明神属气息的美少年,抱着一个与他装扮格格不入的破布袋子的诡异场景了。
谢虚要将食物还回去,被“凶”
了一顿赶走了。
他虽然在神殿中居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到底还留着之前位面的记忆,对人类社会的常识当然有所了解。
因此谢虚很清楚这座城池的贫穷,而食物这样宝贵的生存资源,也应当是十分难得的。
城中荒凉,有不少因为得了疫病而一家人死绝、空下来的无主之屋。
不是真正走投无路的人,是不会靠近这样恐怖的、有着“吃人怪物”
的房屋的,但谢虚不怕疫病,便寻了处暂且借住。
因为实在太破烂了,墙缝几乎要和门窗一样大,里面倒是不潮闷。谢虚借着那些透过来的光,掰碎了一些干饼吃了。
半神不吃东西不会死,但吃了也没什么坏处,连那些神明,都热爱人类的祭品以满足口腹之欲。
不过这干饼没什么味道。
那些神仆给谢虚准备的行装中,就有百余只牛羊、千顷的鲜果、足以堆满十间房屋的精细面包还有百瓶的葡萄美酒。
这些在诸神的供奉中不过是九牛一毛,所以才连谢虚这样不算是正式神的半神,都能享受如此的分例。
谢虚原本没打算动用这些东西,但现在倒是有点感谢神仆的体贴了——他可以用作回礼。
神力的波动在破败的屋中微微一闪。
数不尽的面包出现在了为涅斯的房中,米桶里、餐桌上,甚至连床铺上都堆满了香甜松软的面包。
为涅斯本就饿得厉害——毕竟天天饱餐饿一顿,和饥一顿饱一顿又饿了整天实在不能相比。在梦中闻到了香甜食物的味道,连口水都流了满地;等醒过来时,看着几乎要挤到眼前的面包,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于是开始大饱起口腹之欲来。
等吃得肚子都胀痛浑圆了,他才听到父母的房中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叫声,也愣住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跑了出去。
神迹展现的第二天,整个城池的人都知道了,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件事展开,连平日的愁云惨淡都被掀开。
一个没甚名气的卫兵,第二天起来,房中堆满了无比美味香软的面包,那香味能飘出几条街,惹得靠着水泡米面作吃食的小孩都哭闹起来。
还有另一家,不剩几滴的水缸中,突然涌现了满满的葡萄美酒,便是掺着水喝,那股香浓也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真真切切的神迹,没人会怀疑他们是偷抢来的……毕竟哪怕是国王的宫殿中,也找不到这样多的松软面包,有这样醇厚酱香的葡萄美酒。
除了神,还有谁能做到这些?
西国里的人类,被神明遗忘到,他们都快忘了这世上还有神明了。
这一现的神迹,让那些哪怕是穷凶极恶之徒,都不敢去偷盗那些美味的粮食,害怕吃到肚子里会被神明惩治。
倒是为涅斯和阿尔十分聪明,他们留下了足够多的份量,然后将面包切成小块、美酒掺着水,分给满城的人。